谢珩回到议政殿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却见陈自虚和小邓子站在门外叽叽喳喳,小声私语,于是好奇出声:“怎的不进去?”
“谢砚殊。”
“谢俢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宛若看见天神降临般松了口气。
眸子亮到谢珩觉得自己脊背一凉,挑了挑眉,有些疑惑:“陛下呢?”
“陛下自下朝后就在殿内不让任何人进去……谢俢撰,陛下大抵是动了怒气。”小邓子犹犹豫豫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地道,眼睛一直盯着紧闭的殿门。
“是,谢砚殊快想些办法,我这还有急事要禀报。”陈自虚也在一旁拼命点头,补充道。
谢珩沉默了一瞬,眸光微动。
他做的事,自然知晓会让小皇帝有多生气。可偏偏,他就存了那份心思,多生气些便多在乎些。
“我知道了,下去准备点清热降火的吃食吧。”谢珩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极为淡定的弧度,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天色昏暗,大殿内也没有点燃烛火。谢珩只瞧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冠冕朝服都未来得及退下。他便径自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站在不远不近地地方,瞧着他冠冕流苏下晦暗不明的脸。
相视无言,只静静和彼此对视,殿内也只余下了呼吸声。
许久,坐在椅子上的人喉咙一滚,声音沙哑:“站着作甚,朕罚你了?”
“惹怒了陛下,臣不敢坐。”谢珩声音温润,从善如流道。
萧璟冷笑了一声,自嘲道:“谢砚殊,你还在乎朕生气与否?”
“谢砚殊在乎。”
短短五个字落在耳边,萧璟一瞬间怒气又被捋平。抿着唇沉默许久,而后带着疲倦地道:“日后莫要如此。”
“臣会告知陛下,臣要做的所有事。”
“朕说的不是这个!”听着谢珩的话,萧璟额角青筋跳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道:“朕是说日后莫要做那种当众宽衣解带的事!哪怕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行!”
他几乎咬着牙说出口,声音中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强烈的在意。
谢珩闻言,却是一愣:“陛下是因为此事生气?”
在他的猜测里,小皇帝会怪他利用小皇帝,怪他把好不容易解除的以色侍人的谣言又亲自坐实,怪他毁坏小皇帝名声,怪他事事不与小皇帝商量。
只凭着一句先行决断、放手去做,肆意妄为。
可偏偏,怎么会是这句。
他在担心自己。
谢珩的眸子里原本盛着一半的算计,可现在只剩了探究和……期待不安,他想看清楚萧璟脸上是如何的神情。
宫殿里光线太暗了,于是谢珩下意识上前弯腰,伸出手指轻轻挑开冠冕上的流苏。
没有了阻隔,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就这么清清楚楚地映入谢珩的眼睛中,让他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里面盈满了羞愤和紧张,甚至在谢珩低头靠近时,萧璟的呼吸一滞,瞳孔紧缩。
为什么是这样?
谢珩的心里一时间也有些乱了,他慌乱地收回手站直了身子,狼狈地错开眼睛:“臣……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