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掌按在盘龙柱上,龙纹在烛火下蜿蜒如活物,目光依旧含着怒意:“上卿怕不是忘了?当年麒麟之战落幕,活下来的,只有你清珩上卿与天界的体面。如今你只管安坐高位,享尽荣华富贵,又何必来管我的事?”
“当年南天门的事……”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喉间的涩意堵了回去。
“当年的事,上卿不必解释。”微生临钰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的疼痛还在蔓延,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你是天界的清珩上卿,守护众生的神,母亲不过是你权衡利弊里,该舍弃的那一个。”
“不,不是这样的!”微生庭猛地提高声音,“我从未想过舍弃她!那时众仙灵力耗竭,若不撤……”
微生临钰也不继续和他多费口舌站直身体道:“若上卿此番只是与我争辩这些无趣的琐事,那日后上卿再派人请我,我可就不一定出现了。”
“麒麟一族已经绝灭,你为何要揪着此事不放…”
微生临钰打断他:“当然,我是恨透了麒麟族人,但也包括你。父亲既无半分温情,做儿子的,也犯不着虚与委蛇,这也是我最后有一次与你父子相称。”
二人僵持之际,望清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阵祥云气息的风率先涌入,打断了阁内凝滞的寂静。
“清珩,妖界近来不太平。当年咱们铲除麒麟一族,虽镇住了表面的乱象,可其他妖族早有暗流涌动,怕是想效仿麒麟族的老路。”
来人身着月白镶金边的神袍,袖口绣着繁复的水云纹,正是掌管四海妖族事务的虔沧上神。
那人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尤其是西海,近几日鲛人一族越发肆意妄为,竟拦劫了天界运作的灵粮船,这事若不及时处置,恐生更大祸端。”
话音未落,沧溟上神才看见眼前的微生临钰。
随即他眼中闪过几分惊喜,语气也热络起来:“渡玉,是你。当年你自请去东海修行,已经许久没回来了。”
“渡玉”,是微生临钰幼时的神号。
微生临钰闻言却没应声,只是淡淡移开了目光。
虔沧上神快步上前,目光扫过微生临钰嘴角未干的血迹,又看了看微生庭,眉峰微蹙:“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还动起手了?”
微生临钰垂眸抬手将唇边血迹拭净:“没什么,不过是与上卿言语间起了些争执。”
微生庭将话题引回正事,眉宇间也着几分凝重:“鲛人拦劫灵粮船?此事可查清楚了?是鲛人一族的主意,还是背后有其他势力挑唆?”
虔沧上神叹了口气,指尖凝出一道水纹虚影,里面映着灵粮船被掀翻、仙官被拖拽的画面:“已派仙兵去查了,初步断定是鲛人中的激进派所为。他们说天界近年克扣灵粮,间接导致西海周边海域灵脉枯竭,才出此下策。”
“克扣灵粮?”微生临钰抬眼扫过那水纹虚影,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天界百年拨给的份额从无差池,依我看,他们不过是找个由头闹事。”
虔沧上神点头附和,随即转向微生庭:“我今日来,是想与你商议是否派仙将去西海镇压。只是鲛人擅控水,西海又是他们的主场,硬来恐是要消耗更多兵力。”
微生庭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微生临钰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在东海修行多年,熟水族习性。此次西海之事,你可愿去一趟?”
微生临钰眸色骤冷,干脆利落地拒绝:“上卿若缺人手,大可从天兵中挑选。我既已自请住在东海,便不想再插手天界事务。”
“你!”微生庭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刚要发作,却被虔沧上神按住肩膀。
“渡玉刚从东海回来,你跟他计较什么。”虔沧上神低声劝道。
微生临钰不再多言,躬身行了一礼,离开了清望阁。
“这性子!”微生庭重重拍在案上,玉制镇纸被震得微微发烫,“自从去了东海修行,性子越发倔了。”
“他不愿去也情有可原,毕竟当年你们父子关系闹的那么僵硬。”
“罢了,不提他了。”
虔沧上神收回手,摊开携带的西海舆图,指尖点向舆图西侧一处标注着“莒灵谷”的暗礁区,“那鲛人现居住在这一附近,那地方常年被浓雾笼罩,水下又布满噬灵水草,寻常仙兵根本靠近不得。”
微生庭回道:“但有一人可以。前几日我听闻,镇守北郢冰原的‘瑾尧君’刚回天界述职。他修的是冰魄水系法术,且他与鲛人旧部素有交情,若能请他出面,或许比派兵镇压更有效。”
虔沧上神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沉了下去:“瑾尧君性子孤僻,如何能请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