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璇猛地转身,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父亲离开已有三日夜,我实在放心不下。崇岚宗的事务,暂时先交给你代管。”
“师姐,师父修为深不可测,你大可放宽心。”溯橼上前一步,语气坚定了几分,“只是明日便是行修者入门比试,这是崇岚宗百年最重要的盛典之一,你身为少宗主,绝不能缺席。师父不在,你便是崇岚宗唯一代表。”
“溯橼!”令璇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父亲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难道一场入门比试,比他的行踪还重要吗?”
“师姐,师父曾说,崇岚宗是他毕生心血,维系宗门、守住宗门颜面,是我们身为弟子的责任。”溯橼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语气却依旧没有退让,“师父临走前明确交代,少宗主不得离宗半步,还请师姐莫要为难我。”
令璇看着溯橼固执的模样,心中又急又气,眼眶微微泛红:“好,好一个‘宗门责任’!溯橼,你倒是分得清轻重,可我父亲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等着,什么都不做吗?”
见令璇情绪激动,溯橼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他上前一步,沉声道:“师姐放心,我已派宗门内最擅长追踪的弟子,分东南西北四路去查探师父的行踪,一旦有任何消息,我必定第一时间告知你。”
令璇望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松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缓缓点了点头:“好,我信你这一次。但你记住,若是弟子们查到父亲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丝线索,也必须立刻告诉我,不许拖延。”
“师弟明白。”溯橼躬身应下,目光落在令璇泛红的眼角,又补充道,“师姐若是累了,便先回寝殿歇息片刻,我已让人炖了安神的汤药,稍后让弟子给你送去。”
令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师父,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留下了师姐,您千万不要出事才好。”溯橼在心中默念,随即转身朝着宗门的议事殿走去。
微生临钰离开东海后,重返了天庭。
暮色如砚中渐融的墨,一寸寸漫过望清阁的飞檐翘角。
云纹雕花的朱漆阁门半掩着,望清阁内浮动的冷香随晚风漫出,混着檐角铜铃细碎的震颤声,将暮色里的沉默压得愈发沉滞。
“你还知道回来。”
声音从阁中紫檀木屏风后传来,没有怒意,却像淬了冰。
微生临钰立在白玉阶上,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半晌,那声音才从喉间滚出,无半分波澜:“拜见清珩上卿。”
屏风后,沉香木案几上的茶烟正袅袅升着,人影却猛地顿住。
下一瞬,青瓷茶盏与案几相触,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逆子,你是连‘父亲’二字,都不肯叫了是吗?”
微生临钰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指甲掐进掌心。
他抬眼望向屏风上云鹤的湘妃竹屏风,是母亲生前一针一线绣的。如今经年累月,颜色已褪成了淡灰。
“上卿,”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语气里添了层疏离的冷,“不知你遣人唤我来,是有何事?”
屏风后的人影终于动了。
那人白色朝服的衣摆扫过金砖地面,发出细碎的窸窣声:“你在东海置了处宅院,便再也不肯踏回望清阁半步是吗?这地方,是哪处碍着你了,就这么让你厌弃?”
微生临钰猛地抬眼,眸底瞬间翻涌起重峦般的狠意,那点残存的尴尬被戾气冲得一干二净。
他扯了扯唇角,笑声里裹着刺骨的自嘲:“上卿多虑了。自从母亲离去,这地方,自然没有我的住处。”
那场大战后,微生庭抹去了所有母亲的痕迹,却独独留下那湘妃竹屏风,装什么深情:“毕竟当年,上卿你不是亲手将母亲的灵位移出宗祠了吗,何曾念及半分情分,何曾想过我这个孤子。”
他指尖攥得发白,语气里的怨怼如同沉埋多年的寒潭,“如今,我不过是想为自己寻一处安身立命之地,碍不着上卿分毫。”
“放肆!”
微生庭的怒喝刚落,一道淡金色法术已破风而出。
微生临钰也不躲,闭上眼,任由那股力量狠狠砸在胸口,整个人像断线的纸鸢般向后倒去,背脊重重撞在阁内支撑的盘龙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剧痛从脊背蔓延至四肢百骸,微生临钰咳了一声,嘴角瞬间溢出殷红的血珠,像开了一朵凄厉的花。
微生庭快步走出屏风,白色朝服上绣的金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柱边的儿子,语气里满是斥责:“这就是你与为父说话的态度?你眼里可有我这个父亲,可有天界的规矩?”
微生临钰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眸底的狠意已渐渐沉下去,凝成了一片悲凉的冷:“规矩?规矩都是约束你们这些天族活死人的,而我早已不是天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