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泉水汽尚未散尽,染墨便挣脱墨影的纠缠,周身灵韵仓促运转,将湿透的躯体裹在无形屏障中,转身快步走出汤泉。他脊背挺得笔直,素白衣袍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渍与绯红花瓣,却再无半分旖旎,只剩拒人千里的冰冷。
墨影斜倚在泉边玉石上,指尖划过水面,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暗芒。方才情事间,他借着同心蛊的羁绊与《合欢诀》的隐秘法门,已悄然汲取了染墨一缕精纯灵韵——那灵韵纯粹得如同冰雪消融的甘泉,顺着他的经脉流转,让他周身妖异红韵都愈发凝练。
“仙师,跑什么?”墨影扬声轻笑,声音柔媚却带着掌控者的笃定,“既已沉沦,何需故作清高?”
染墨未曾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回到居所,他即刻盘膝打坐,却发现体内灵韵运转滞涩得惊人。往日如行云流水的灵力此刻如同陷入泥沼,行至经脉某处便会莫名卡顿,甚至有微弱的消散之感。更让他心惊的是,心口的同心蛊印记隐隐发烫,那股与墨影相连的羁绊,竟在潜移默化中加深了。
他闭上眼,神识内探,清晰察觉到灵韵本源处,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妖异红痕——那是墨影留下的印记,如同附骨之疽,正在缓慢侵蚀他的灵根。断尘宗数百年的清誉,他坚守半生的断情之道,在这场精心策划的纠缠中,已然裂痕遍布,摇摇欲坠。
“道已断……”染墨低声呢喃,指尖泛白。他深知断尘宗的规矩,断情斩爱为根基,一旦动了贪念、生了情愫,道途便会不攻自破。而他,不仅对墨影生出了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牵挂,更让灵韵被邪力侵染,沦为宗门的笑柄。
接下来的日子,染墨彻底关上了醉墨轩的院门,拒绝与墨影见面。无论墨影如何用言语撩拨、灵韵试探,他都坚守在屋内,专心钻研解蛊之法。他翻遍了随身携带的古籍,尝试用清心咒、净化灵韵等多种方式冲击同心蛊,却都因蛊力与墨影的灵韵深度绑定而失败。每一次尝试,都会让他灵韵动荡更甚,修为下跌的速度也愈发明显。
墨影并不急躁。他每日都会来院外静坐,有时弹奏一曲缠绵琴音,灵韵顺着门缝渗入,勾起染墨心底的情欲;有时只是轻声诉说过往,从江南城的桃花说到断尘岛的风雪,字字句句都戳中染墨的愧疚与牵挂。他清楚地感受到,染墨的抗拒越来越无力,同心蛊的羁绊越来越深,而那缕被他汲取的灵韵,正让他的修为稳步攀升,距离化神境仅有一步之遥。
“仙师,三月之期只剩十日了。”这日,墨影的声音隔着院门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你还在挣扎什么?你的灵韵正在一点点属于我,你的道心早已崩塌,不如乖乖从了我,何必自苦?”
屋内的染墨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仅蛊无法解开,自己的灵根恐怕会被彻底侵蚀,沦为墨影的鼎炉。他必须主动出击,哪怕付出惨痛代价。
深夜,染墨运转残余灵韵,强行冲破了醉墨轩的结界。他一身素白道袍,长发凌乱,神色清冷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径直走向墨影的居所。
墨影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正斜倚在窗边饮酒,红衣衬得肌肤胜雪。看到染墨闯入,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浓浓的兴味:“仙师深夜到访,是想通了?”
染墨没有回应,掌心凝聚起纯白灵韵,不含丝毫杀意,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墨影,解蛊。”
“解蛊?”墨影轻笑一声,放下酒杯起身,一步步逼近他,“仙师忘了?同心蛊需两人心甘情愿方能解开,或是……一方身死,蛊力自散。你想选哪一种?”
他抬手,指尖划过染墨的脸颊,灵韵带着蛊惑:“还是说,仙师舍不得杀我,又不愿认输?”
染墨侧身避开他的触碰,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当年之事,我有错,可你不该用这种方式报复。你我之间,不该是这样。”
“不该是这样?”墨影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红色灵韵暴涨,“那该是怎样?你高高在上地指点我,还是像当年一样,亲手废了我的修为,让我再次失去一切?”
他猛地攥住染墨的手腕,掌心的同心蛊印记与染墨心口的印记相互呼应,发出妖异的红光:“染墨,你醒醒!你现在对我有情,灵韵被我侵染,早已不配做断尘宗的首座!你唯一的归宿,就是留在我身边!”
染墨只觉心口一阵剧痛,灵韵剧烈动荡,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墨影说的是事实,可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猛地催动全身灵韵,不顾经脉撕裂的疼痛,朝着同心蛊印记狠狠拍去:“我就算道消身死,也绝不会任你摆布!”
“疯子!”墨影瞳孔骤缩,下意识运转灵韵护住他。他想要的是染墨心甘情愿沉沦,而不是他玉石俱焚。可他的动作慢了一步,染墨的灵韵已然爆发,与同心蛊的力量剧烈碰撞。
“轰——”两股力量在两人体内同时炸开,染墨一口鲜血喷出,身形踉跄着后退,白衣被鲜血染红。墨影也不好受,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缕被他汲取的灵韵竟有反噬之意,让他气血翻涌。
同心蛊的印记在两人心口同时黯淡了几分,却并未消散。染墨的修为再次暴跌,已然跌至化灵境初期,灵根受损严重。而墨影也因反噬,化神境的契机瞬间消散,修为停滞在化灵境后期巅峰。
“你何必如此?”墨影看着染墨苍白如纸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与痛惜,“我只是想让你爱我,不是想让你死!”
染墨缓缓抬头,眼底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只剩一片死寂:“爱?你想要的不是爱,是报复。而我,不会成为你报复的工具。”
他转身,踉跄着朝着院外走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三月之期一到,我自会离开。至于这同心蛊……”他顿了顿,声音沙哑,“我会找到解法,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墨影看着他孤寂的背影,红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心中第一次生出了迷茫。他原本以为,只要毁了染墨的道心、汲取他的灵韵,就能填补心中的空洞。可此刻看着染墨重伤的模样,他心中涌起的,却不是快意,而是难以言喻的酸涩。
这场以恨为名的纠缠,似乎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的初衷。而剩下的十日,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染墨能否解开同心蛊?墨影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