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雾山的秋意染黄了竹林，净魂泉边的青石上，十六岁的少年盘腿而坐。阿苑褪去了孩童的稚气，身形挺拔，眉眼清俊，只是眼底依旧带着几分未脱的纯粹。这些日子，他总被负责照料他的师姐拉着听爱情话本子，每每听到男女主历经磨难、生死相依的情节，总会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浸湿了衣襟，却依旧追问着“后来呢”。
可哭完之后，他心里总憋着个疑惑：话本子里说的爱情，到底是什么？能让人甘愿付出一切，甚至不惜性命，听起来又傻又让人动容。
这天修炼结束，阿苑看着捻云坐在泉边整理药材，犹豫了半晌，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他最近没再咬捻云，反而多了些少年人的别扭与好奇，遇到不懂的事，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个“臭老头”。
“臭老头。”阿苑蹲在捻云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青石缝，“我问你个事。”
捻云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几分询问。
“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阿苑直白地问道，脸上还带着几分话本子里残留的泪痕，“师姐讲的话本子里，好多人为了爱情哭，为了爱情死，到底有什么好的？”
捻云整理药材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恢复平静：“为何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不懂啊！”阿苑皱着眉，“话本子里说，爱情是看到他就开心，见不到就难过，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我看到漂亮哥哥也开心，见不到也难过，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这难道是爱情？”
他越说越困惑：“还有你，我看到你也不讨厌了，有时候见不到你，也会想你有没有去后山看流萤花，这也是爱情吗？”
捻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困惑模样，眼底泛起柔和的笑意，摇了摇头：“这不是爱情。”
“那是什么？”阿苑追问，眼神急切，“那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捻云放下手中的药材，看向净魂泉中倒映的云影，声音带着几分悠远：“爱情是独一份的牵挂，是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是想与他共度余生，是即便历经风雨，也不愿放开彼此的手。”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阿苑：“你对苏文彦的感情，是依赖与亲情；对我的，是亲近与信任。这些都很珍贵，却与爱情不同。”
阿苑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独一份的牵挂？那是不是说，只能对一个人有这种感情？”
“大多是这样。”捻云点头。
“可话本子里，也有好多人一开始不相爱，后来慢慢就爱上了啊！”阿苑想起话本子里的情节，“是不是相处久了，就会变成爱情？”
捻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相处久了，或许会生出情意，但未必是爱情。有些人，注定是亲人，是朋友，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却不是爱人。”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透过云雾，看到了几百年前的身影。那时的红衣少年，也曾这样追问过类似的问题，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阿苑没察觉到他的失神，只是低头琢磨着他的话。独一份的牵挂，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听起来好难啊！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漂亮哥哥和臭老头，还有后山的流萤花和清潭，根本做不到只想着一个人。
“那我以后会不会遇到爱情啊？”阿苑抬头，一脸好奇。
捻云看着他，眼底带着祝福：“会的。等你真正遇到那个人，你就会明白，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那要是遇到了，我也会像话本子里的人一样哭吗？”阿苑有些担忧，他不想哭，觉得哭起来好丢人。
捻云忍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或许会哭，或许会笑，都是因人而异。但无论如何，那都会是你生命中珍贵的经历。”
阿苑点了点头，心里的困惑渐渐消散了些。虽然还是不太懂爱情是什么，但他知道，现在身边的人都很好，有漂亮哥哥的牵挂，有臭老头的守护，有师姐的话本子，这样就很好了。
“臭老头，”阿苑忽然想起什么，咧嘴笑了，“那你有没有遇到过爱情啊？”
捻云的动作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怅然，随即摇了摇头：“没有。”
“哦。”阿苑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他看着捻云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臭老头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懂，什么都不在乎，可心里或许也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净魂泉的泉水潺潺流淌，竹林里传来阵阵风声。阿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去给师姐还话本子了，顺便让她再给我讲一个！”
“去吧。”捻云点头，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眼底的柔和久久未散。
有些感情，不必急于求成，有些答案，终会在时光中慢慢浮现。阿苑的人生还很长，他会遇到爱情，会经历风雨，会慢慢长大。而他能做的，就是继续守护着他，直到他真正羽翼丰满，能够独自面对这世间的所有美好与坎坷。
云雾渐渐聚拢，笼罩了净魂泉，却遮不住那份跨越百年的守护与牵挂，也遮不住少年人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