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宗设宴款待各路修士，山门内外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阿苑本想去凑个热闹，却被捻云拦下：“宴席人多杂乱，你留在后山修炼。”他撇着嘴应下，心里却满是无聊，眼瞅着师兄师姐们都往前山去了，便偷偷溜到膳房，趁人不注意抱了三壶酒，揣了两盒糕点，躲回了净魂泉边。
他总见大人们喝酒谈事，一副惬意模样，心里早就好奇这酒是什么滋味。泉边青石上，阿苑摊开话本子，左手捏块桂花糕，右手拎起酒壶，仰头灌了两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呛得他咳嗽半天，脸颊却瞬间热了起来。
“也不好喝嘛。”阿苑嘟囔着，却又忍不住抿了一口。或许是糕点的甜味中和了酒的辛辣，或许是越喝越顺口，他一边翻着话本子，一边断断续续地喝着，不知不觉间，一壶酒见了底。
天边的云霞渐渐染成暗红，话本子上的字开始在眼前打转、跳舞，脑袋也晕乎乎的，像裹了层棉花。阿苑觉得口渴，抓起第二壶酒，仰头又灌了两大口，辛辣感直冲头顶，连带着心里的委屈与迷茫也翻涌上来——林风的欺骗、对爱情的困惑、对未来的懵懂，全都化作酒后的酸涩。
等捻云寻来时，就见少年歪躺在青石上，酒壶滚落在一旁，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果子，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胡话，手里的话本子早就掉在了地上。
“阿苑。”捻云轻声唤他，少年却只是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差点从青石上摔下来。
捻云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将他打横抱起。阿苑浑身软得像没骨头，乖乖靠在他怀里，鼻尖蹭到他衣襟上淡淡的药香，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嘴里还在碎碎念：“桂花糕……流萤花……臭老头……”
将人抱回阿苑的房间，轻轻放在床上，捻云正准备转身离开，衣角却被死死攥住。他回头，见阿苑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神迷蒙，像蒙着一层水雾，嘴里嘀哩咕噜地说着什么，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你说什么？”捻云俯身凑近，试图听清他的话。
阿苑眨了眨眼，看清眼前放大的俊美容颜，醉意朦胧中只觉得这张脸好看得晃眼。他忽然咧嘴笑了，口齿不清地问：“臭老头……我几岁了？”
“十八。”捻云耐着性子回答。
“那你呢？”阿苑又问，脑袋还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
捻云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早已记不清了。”
阿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的嘴唇。酒后的混沌让他想起师姐话本子里的描述——“爱情可亲亲，亲情可亲亲，真心待你的人，都可亲亲”。臭老头待他那么好，纵容他、守护他，应该也可以亲亲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生了根。捻云向来对他不设防，见他晃晃悠悠撑起身子，以为他喝多了难受，正想伸手扶他，却被少年猛地搂住脖颈，结结实实的一个吻落在了唇上。
柔软的触感带着酒气与糕点的甜香，转瞬即逝。
捻云浑身一僵，瞳孔骤缩，仿佛被惊雷劈中。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阿苑吻完就像做了件无关紧要的事，脑袋一歪，靠在他肩头，嘟囔了一句“还是不好喝”，便沉沉睡了过去，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年泛红的脸颊上。捻云缓缓抬手，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少年的温度与甜香。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错愕，有无奈，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他看着熟睡的阿苑，看着那张与故人相似却又更显纯粹的脸，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归于沉寂，只剩下深深的怅然。
良久，捻云轻轻掰开阿苑攥着他衣角的手，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他转身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少年，沉默片刻，轻轻带上了房门。
夜色深沉，房间里，阿苑睡得安稳；房门外，捻云伫立良久，白发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一场醉酒后的无心之举，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却不知要多久才能平息。而这份跨越百年的守护与牵挂，似乎也在这一刻，悄然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