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雾山的秋意越来越浓，竹林间落满了枯黄的叶片，踩上去沙沙作响。阿苑的苦恼像这堆积的落叶，越积越厚，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试过暗示。话本子里看到男女主并肩看月，他便拉着捻云坐在净魂泉边，指着天边的圆月说：“臭老头，你看这月亮真圆，话本子里说，这样的夜里该做点浪漫的事。”可捻云只是淡淡应了句“嗯”，抬手替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便没了下文。
他试过靠近。修炼时故意往捻云身边挪，肩膀挨着肩膀，呼吸都能拂到对方的衣袖。可捻云要么专注运功，要么轻声提醒他“凝神”，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半分逾矩。
甚至有一次，他鼓起毕生勇气，在捻云摸他头顶时，微微仰头，嘴唇差点碰到他的掌心。可捻云像是察觉到什么，指尖轻轻一缩，顺势收回了手，只留下一句“修炼结束了，去吃点东西吧”，便转身离开了。
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落空，让阿苑的心里既酸涩又沮丧。他开始怀疑，捻云的喜欢，是不是和他理解的喜欢不一样？是不是只是把他当孩子，当那个故人的替身，所以才始终保持着克制？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他看着捻云偶尔失神的眼神，看着他对着净魂泉发呆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个替身。那些温柔与守护，或许从来都不是给他的，而是给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故人。
心里的苦恼变成了委屈，连带着看捻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幽怨。他不再主动试探，不再刻意靠近，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沉默寡言的状态，只是这次，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失落。
捻云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少年不再叽叽喳喳地缠着他，不再分享话本子里的趣事，甚至连“臭老头”的称呼，都变得有气无力。他几次想开口询问，却见阿苑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天夜里，阿苑又被噩梦惊醒。梦里不再是缠绵的画面，而是捻云冷漠地看着他，说：“我从来都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他。”他想解释，想挽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捻云转身离去，消失在云雾里。
惊醒时，额头上满是冷汗，心口一阵阵地发疼。阿苑再也睡不着了，披上外衣，悄悄溜出房间，往净魂泉的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净魂泉边泛着淡淡的蓝光。让他意外的是，捻云竟然也在那里，独自坐在青石上，望着泉水发呆，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阿苑的脚步顿住，心里的委屈与失落瞬间涌了上来。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怎么还没睡？”捻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阿苑吸了吸鼻子，硬着头皮走过去，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你怎么也在这里？”
“睡不着。”捻云转头看向他，看到他泛红的眼眶，眉头微蹙，“哭了？”
“没有。”阿苑倔强地别过脸，却控制不住地抽了抽鼻子。
捻云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阿苑积压已久的情绪。他猛地转过身，看着捻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你只是把我当成那个故人的替身，对不对？”
“阿苑……”
“不然你为什么对我总是那么冷淡？”阿苑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着颤抖，“我们都告白了，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摸我的头，什么都不肯做！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知道我很龌龊，可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他哭着说出心里的委屈与不安，说出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说出对替身的恐惧。月光下，少年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
捻云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模样，眼底满是心疼与慌乱。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克制与尊重，竟然会让他生出这样的误会。他起身，走到阿苑面前，小心翼翼地抬手，替他擦去脸上的眼泪。
“对不起。”捻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不好，是我太克制，让你受委屈了。”
阿苑愣住了，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着他。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捻云的眼神无比认真，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阿苑，是那个调皮捣蛋、敢咬我、敢跟我对着干，却又无比纯粹的阿苑。”
他抬手，轻轻捧着阿苑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眼神温柔得能溺出水来：“我只是……怕吓到你。你还小，我不想因为我的唐突，让你觉得不舒服。我想等你真正准备好了，等你不再因为那些梦而羞耻，等你明白，我对你的喜欢，是想和你长久地走下去，而不是一时的冲动。”
阿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臭老头……”他哽咽着，伸手抱住捻云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我早就准备好了，我一点都不害怕……”
捻云身体一僵，随即用更紧的力道回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而郑重：“好。”
月光下，净魂泉边的两人紧紧相拥。阿苑能清晰地感受到捻云的心跳，感受到他怀里的温度，感受到那份压抑已久的、真挚的爱意。
良久，捻云轻轻推开他，低头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唇瓣。阿苑的心跳瞬间加速，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底满是期待与羞涩。
捻云缓缓俯身，温热的唇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带着珍视与温柔。接着是眉心，是脸颊，最后是唇瓣。
柔软的触感比梦里任何一次都要真实，带着淡淡的药香与月光的清冽，温柔而缠绵。阿苑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感受着这份迟来的亲密，感受着彼此的心意交织。
这个吻没有梦里的热烈与荒唐，却带着最真挚的爱恋与承诺，温柔得让人心颤。
吻毕，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阿苑的脸颊烫得惊人，却不再有半分羞耻，只有满满的欢喜与安心。
“臭老头。”他仰头看着捻云，眼底亮晶晶的，带着得逞的笑意，“以后不许再对我这么冷淡了。”
捻云看着他眼底的光芒，嘴角扬起一抹难得的、清晰的笑容，温柔得能融化冰雪：“好，都听你的。”
夜色温柔，净魂泉的泉水潺潺流淌，见证着这份跨越了误解与迷茫的爱恋，终于在这一刻，绽放出最热烈、最真挚的光芒。十八岁的阿苑，终于不再苦恼，因为他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的喜欢他，是真的想和他一起，走向遥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