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云的话像一阵轻柔的梦,在阿苑心头萦绕了许久,却始终不敢全然当真。
明明那人已经坦诚了心意,明明两人相拥着诉说了牵挂与爱恋,可现实里的相处,却依旧和往日别无二致。捻云还是会每日陪他修炼,会在他走神时轻声提醒,会在他念叨着无聊时,偶尔带他去后山看流萤花,最多也只是在他乖乖完成修炼后,抬手摸摸他的头顶,动作温柔却克制。
没有梦里的轻轻触碰,没有深吻,更没有那些让他面红耳赤的过分情节。
阿苑常常会恍惚,那天净魂泉边的告白,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一场太过真实的梦?不然为什么捻云的态度,没有半分暧昧的痕迹?他甚至会偷偷掐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才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他,可这份喜欢,却清淡得像净魂泉的泉水,没有半点话本子里的热烈。
十八岁的少年,心里藏着翻涌的情愫与隐秘的憧憬,活得格外苦恼。
他不可否认,自己确实贪恋梦里的荒唐。那些轻柔的触碰、深刻的亲吻,甚至更逾矩的画面,都让他在惊醒后既羞耻又渴望。可面对现实里的捻云,他连一句稍微暧昧的话都不敢说。
捻云太过耀眼了。他是云隐宗的宗主,是世人敬仰的抱山仙人,清绝出尘,仿佛天生就该站在云端。而自己,不过是个被他守护着、净化邪祟的少年,一口一个“臭老头”地叫着,实则心里满是敬畏。
这样耀眼的人,愿意回应他的心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怎么敢奢求更多?怎么敢把眼前这个温柔克制的捻云,和梦里那个大胆缠绵的身影联系在一起?
这天午后,两人坐在净魂泉边晒太阳。阿苑手里捏着一片竹叶,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泉水,心里乱糟糟的。捻云坐在他身边,闭目养神,白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侧脸的轮廓清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阿苑偷偷瞥了他一眼,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想起梦里捻云俯身吻他的模样,想起那份灼热的触感,脸颊瞬间烫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往捻云身边挪了挪,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袖,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可捻云只是微微偏头,睁开眼看向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阿苑慌忙移开目光,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就是觉得……今天的太阳有点晒。”
捻云顺着他的话抬头看了看天,抬手施了个小法术,一片浓密的竹叶缓缓落下,悬在两人头顶,挡住了刺眼的阳光。“这样就好了。”
“谢谢臭老头。”阿苑小声道谢,心里却有些失落。他明明都靠近了,明明心里有那么多期待,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关痛痒的废话。
他痛恨自己的胆怯。明明都已经告白了,明明两人是互相喜欢的,他却还是不敢越雷池一步。他怕自己的唐突惊扰了捻云,怕那些热烈的憧憬会让对方觉得轻浮,更怕自己配不上这样干净纯粹的喜欢。
可心底的渴望却像野草般疯长。他想尝尝真实的亲吻是什么滋味,想感受捻云的指尖抚过脸颊的温度,想把梦里的荒唐,变成现实里的缠绵。
这种矛盾的心思,让阿苑日渐苦恼。他会在修炼时走神,目光不自觉地黏在捻云身上;会在和捻云独处时,紧张得手心冒汗;会在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些梦里的画面,既羞耻又渴望。
有一次,师兄师姐们拉着他听新的爱情话本子,里面的男女主告白后便如胶似漆,亲吻拥抱都自然而热烈。阿苑听着,心里既羡慕又酸涩。为什么别人的爱情可以这样大胆,而他和捻云,却只能停留在“摸摸头顶”的克制里?
“阿苑小友,你怎么不说话?”师姐注意到他的失神,笑着问道,“是不是觉得这个话本子不够精彩?”
“不是。”阿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就是觉得……他们好勇敢。”
勇敢到可以坦然地表达爱意,勇敢到可以毫无顾忌地亲近彼此。而他,连一句“我想吻你”都不敢说出口。
那天晚上,阿苑又做了梦。梦里的捻云不再是被束缚的模样,而是温柔地抱着他,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亲吻落在额头、脸颊,最后是唇,温柔而缠绵,比以往任何一次梦都要真实。
梦醒来时,又是一片湿润。阿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的苦恼与渴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捻云的克制,是源于百年的清修与内敛,是源于对他的珍视与尊重,更是怕自己的唐突会吓到这个刚刚坦诚心意的少年。他只知道,自己既贪恋这份温柔的陪伴,又渴望着更亲密的触碰。
十八岁的阿苑,站在爱情的十字路口,一边是敬畏与胆怯,一边是渴望与憧憬,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与苦恼之中。而净魂泉边的捻云,似乎还未察觉少年心底的挣扎,依旧以自己的方式,温柔地守护着这份刚刚萌芽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