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宗的夜向来静谧,可今夜的净魂泉边,却只剩捻云孤身伫立的身影。月光洒在他白衣上,泛着清冷的光泽,白发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眼底是从未有过的焦灼。
阿苑自入云隐宗以来,从未有过夜不归宿的情况。哪怕是最叛逆的时期,和他赌气跑出去,也总会在三更前悄悄溜回来,有时还会带着一身露水,嬉皮笑脸地凑到他身边讨饶。可今夜,谯楼已敲过三更,净魂泉边的石凳空着,房间里的烛火燃到天明,那个总穿着红衣、叽叽喳喳的身影,依旧不见踪迹。
捻云的指尖泛白,平日里沉稳无波的心湖,此刻翻涌着莫名的心烦意乱。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一想到阿苑可能遭遇的危险,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便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天刚蒙蒙亮,他便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不算稳重的决定——召集所有云隐宗弟子,全员出动寻找阿苑。
“凡宗门内外,峭壁、山谷、密林,凡可落脚之处,皆需仔细搜寻,务必找到阿苑的踪迹!”捻云的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眼底的焦灼让弟子们心头一震。他们从未见过素来淡然的抱山仙人如此失态,也知晓阿苑在他心中的分量,当即领命四散而去。
日升月落,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搜寻中悄然流逝。弟子们遍布云隐宗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排查了山下的村落与小径,可反馈回来的消息只有“未见踪迹”。
一开始,捻云还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他坐在净魂泉边,指尖凝结灵力,一遍遍推演阿苑的方位,可灵力总是在触及某处时骤然紊乱,一无所获。他告诉自己,阿苑机灵,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去了某处隐秘之地,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
可一天过去,依旧没有消息。
捻云的脚步开始变得急促,他亲自走遍了阿苑常去的山顶、后山、清雾山对面的观景台,每一处都只有熟悉的景致,没有半分属于阿苑的气息。他想起阿苑总穿的那件红袍,在苍翠的山林中本该格外显眼,可此刻,那抹热烈的红色,却仿佛被世间所有的颜色吞噬,无处可寻。
两天过去,搜寻范围扩大到了邻近的山脉,依旧毫无音讯。
弟子们的脸上渐渐露出疲惫与不安,沈昭晞也红着眼眶,一遍遍在山林中呼喊“阿苑”,声音嘶哑。苏文彦得知消息后,连夜从归尘宗赶来,看到捻云眼底的红血丝与憔悴,心中也是一沉。
“捻云,你先别急,阿苑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苏文彦试图安慰,可语气里也带着难掩的担忧。
捻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清雾山主峰的方向,眼底的焦灼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最担心的,便是阿苑闯入了那片禁地。那片他守护了百年、藏着所有秘密与危险的地方,是他唯一未曾让弟子搜寻的区域——他既怕阿苑真的闯了进去,遭遇不测,又怕揭开秘密的那一刻,会再次失去他。
三天过去,云隐宗上下早已人心惶惶。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已搜寻殆尽,阿苑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捻云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他的灵力在体内疯狂冲撞,周身的空气都透着压抑的低气压。他猛地起身,不顾苏文彦的阻拦,径直朝着清雾山主峰的方向飞去。白色的身影划破天际,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恐慌。
他不敢再等,也不能再等。
无论禁地深处藏着怎样的秘密,无论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结局,他都不能失去阿苑——这个他等了百年、盼了百年,失而复得的珍宝。
清雾山的风雪依旧,雾气比往日更浓。捻云循着那道隐秘的小径,飞快地钻入峭壁缝隙,心中的不安随着靠近禁地核心而愈发强烈。当他穿过雾障,踏入那片开阔的谷地,一眼便看到了冰屋前倒在地上的身影。
那抹熟悉的红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阿苑!”
捻云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他快步冲上前,将地上的青年抱起。阿苑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身上的红袍沾着冰雪,冰冷刺骨。
捻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颤抖着探向阿苑的脉搏,感受到那微弱却依旧跳动的气息,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眼底涌起滔天的疼惜与懊悔。他小心翼翼地将阿苑搂在怀里,转身看向那座冰屋——门依旧敞开着,里面的两座冰棺、漫天散落的信纸,无声地诉说着秘密已被揭开的事实。
风雪卷起地上的信纸,在他眼前翻飞,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全是他藏了百年的思念与悔恨。
捻云抱着阿苑,僵立在风雪中,白发与阿苑的红衣交织在一起。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唤醒阿苑,然后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关于沈云苑,关于墨影,关于百年的等待,还有那道缠绕了世世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