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烟尘,在废墟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老周和小林坐在发电站的断壁上,看着远处城市里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像被抽走了所有水分的枯叶。风卷着黑色的灰烬掠过地面,钻进衣领,带着股金属灼烧后的腥气。
“真的……结束了?”小林的声音还有些发飘,她捏着衣角,那里还沾着块银白色的藤皮,此刻已经干硬发脆,一捏就碎成了粉末。
老周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从发电站灰烬里捡来的几块黑色残渣。残渣表面凹凸不平,凑近了看,能发现细密的纹路,像极了缩小版的骨芯符号。他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冰凉,带着种奇异的吸附力,粘在皮肤上甩不掉。
“这些是什么?”小林凑过来,眼神里带着警惕。
“电骨的灰。”老周的声音很沉,“不知道会不会还有用。”他把铁盒收好,塞进怀里,“留着吧,万一……”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经历了锈骨镇的死灰复燃,谁也不敢保证,这些看似无害的灰烬里,会不会藏着新的种子。
城市里渐渐有了动静。幸存的人们从地下室、防空洞钻出来,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发出压抑的哭声或惊叹。有人开始清理废墟,有人在寻找失散的亲人,还有人对着天空祈祷,仿佛这场灾难是神明的惩罚。
老周和小林混在人群里,像两个普通的幸存者。没人知道他们在这场灾难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也没人知道他们曾与那些恐怖的藤蔓近距离搏杀。这种匿名的感觉让老周松了口气,却也有些莫名的失落。
“我们该去哪?”小林踢着脚下的碎石,声音里带着茫然。她的电视台早就成了一片废墟,那些曾经熟悉的同事,不知还能剩下几个。
老周想了想,工地肯定是回不去了,锈骨镇更是不敢再靠近。他摸了摸怀里的铁盒,突然说:“去清水河。”
“回那里?”小林愣住了,“为什么?”
“去看看老马。”老周的声音有些低,“还有……确认一下。”
确认锈骨镇的藤蔓是不是真的彻底死了,确认清水河的淤泥里,还会不会长出新的嫩芽。有些事,总得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两人没再说话,沿着被清理出的道路往城外走。路过市政府大楼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白大褂们和他们守护的秘密一起消失了,只留下满地的骨碱罐子和几具被藤蔓缠成标本的尸体,脸上还凝固着诡异的平静。
“他们也被反噬了。”小林看着尸体手腕上的青黑色纹路,低声说。
老周想起那个被电骨吞噬的金丝眼镜男,或许所有试图控制藤蔓的人,最终都会被藤蔓控制。这不是共生,是献祭。
走到城郊时,他们搭上了一辆拉着救援物资的卡车。司机是个中年女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听说他们要去清水河方向,只是皱了皱眉,没多问,递给他们两个面包和两瓶水。
“那边的村子全没了。”女人的声音很哑,“前几天派人去看过,河里漂着的全是骨头,岸边的树都变成了藤条,怪吓人的。”
老周和小林对视一眼,心里都沉了沉。
卡车在清水县的废墟前停下。县城早已不复存在,绿色的藤蔓虽然枯萎了,却像层硬壳裹在建筑外面,露出的门窗像黑洞洞的眼窝。清水河的河水变得异常清澈,却透着种死寂的蓝,河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白骨,大多是人类的,也有动物的,被水流冲刷着,碰撞出“咯吱”的轻响。
“我们自己过去吧。”老周谢过司机,拉着小林往河边走。
岸边的泥土里,还残留着骨碱的黑褐色痕迹,踩上去像踩着干燥的血痂。他们沿着河岸往上游走,朝着锈骨镇的方向。曾经的骨林已经变成一片枯藤地,那些会动的骨人散成了碎骨,混在泥土里,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走到石塔附近时,老周突然停住了。石塔已经彻底坍塌,只留下半截塔基,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灰烬,和发电站的一模一样。灰烬里,有根灰白色的骨头格外显眼,上面刻着守林人老马常用的斧头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