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靠岸时,港口镇的渔民们正围着一堆渔网议论纷纷。那些原本结实的尼龙网,此刻布满了细密的孔洞,边缘泛着焦黑的痕迹,像被强酸腐蚀过。老周一眼就认出,这是海骨触须留下的印记。
“昨天夜里,好多船都这样了。”阿武的父亲蹲在地上,用手指捻着网眼的焦痕,眉头拧成个疙瘩,“就跟被海里的什么东西啃过似的,邪门得很。”
老周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平面。朝阳下,几座零星的小岛像浮在蓝布上的墨点,其中最远的那座,轮廓有些模糊,岛上的植被似乎比往常更绿,绿得发黑。
“那是‘青苔岛’。”阿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以前是个荒岛,上面除了石头就是青苔,最近不知咋了,老远看着绿油油的,没人敢上去。”
青苔。
老周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锈骨镇石塔里的藤蔓,最初也是以青苔的形态潜伏,直到吸收足够的养分才疯狂生长。海骨的种子,会不会在那座岛上扎了根?
“我去看看。”老周转身回船舱取工兵铲。
“别去!”阿武的父亲拉住他,“那岛邪性得很,前几天有个外乡人租了船上去,就没回来,船是空的,漂在岛边,船底全是窟窿。”
老周掰开他的手,指腹蹭过掌心发烫的旧疤:“不去,窟窿会越来越多。”
他说服阿武驾着渔船送他去青苔岛。船越靠近岛屿,海水的颜色越不对劲,原本清澈的蓝变成了暗绿色,水面上漂浮着细小的绿色絮状物,像被撕碎的青苔,捞起来细看,能发现里面裹着极细的银色丝。
“是海骨的幼苗。”老周把絮状物扔进海里,“它们在靠海水里的浮游生物生长。”
渔船在岛边抛锚。岛上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所谓的“青苔”,其实是密密麻麻的绿色藤蔓,从岸边的礁石一直蔓延到岛中心的火山口,藤蔓间夹杂着白色的骸骨,大多是海鸟和海鱼的,偶尔能看见半截人类的骨头,被藤蔓紧紧裹着,像块正在发酵的养分。
“他没说错,那外乡人……”阿武的声音发颤。
老周跳上岛,藤蔓的根须扎在礁石缝里,拽起来时能带出黑色的泥土,泥土里混着细小的金属碎屑——是海水冲刷上岸的沉船碎片,成了藤蔓的养料。
“跟我来。”老周挥着工兵铲劈开藤蔓,往岛中心走。藤蔓的韧性比海骨的触须差些,但表面的倒刺更锋利,划破皮肤后,伤口会泛起细密的红点,像被毒虫蛰了。
越往深处走,藤蔓越粗壮,颜色也从绿色变成了墨绿色,接近火山口时,竟出现了类似海骨核心的纹路,只是颜色更浅,像未干的墨迹。
火山口边缘,躺着艘搁浅的小船,正是阿武父亲说的那艘。船身已经被藤蔓蛀空,甲板上散落着个相机,老周捡起来,发现内存卡还在。
他把内存卡装进防水袋,打算回去再看,脚下却突然一滑,差点掉进火山口。探头往下看,火山口深处不是岩浆,而是个巨大的绿色泥潭,泥潭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无数根藤蔓的主根从泥潭里钻出来,蔓延到整座岛上。
泥潭中央,竖着块青黑色的石头,表面覆盖着层黏液,仔细看,能发现石头上刻着熟悉的符号——和锈骨镇骨芯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符号的间隙里,嵌着些银白色的金属粒,像凝固的星星。
“是混合体。”老周的声音发紧,“海骨的种子和岛上的矿石结合了,变成了新的‘矿骨’。”
他刚想靠近,泥潭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一根水桶粗的主藤从泥潭里钻出来,顶端顶着个巨大的花苞,花苞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籽,每颗籽都裹着层银色的膜,像无数只圆睁的眼睛。
“快退!”老周拽着阿武往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