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火山的热液喷口像头沉默的巨兽，不断吐出漆黑的烟柱，烟柱中裹挟着硫化物和金属碎屑，在海水中凝结成金色的“烟雾”。那根从黑礁岛漂来的藤条碎片，就落在离喷口不远的玄武岩上，被热液烫得微微发颤，表面的银色表皮却在高温下愈发光亮。
三天后，碎片的断口处钻出第一根须根，像极细的探针，扎进玄武岩的缝隙里。热液中的铁、铜、锌等金属元素，顺着须根源源不断地涌入藤条，让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与之前的变异体不同，这株藤条的表皮泛着暗金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孔洞，能吸收热液喷口的热量，将其转化为自身的能量。
它的主藤沿着玄武岩蔓延，所过之处，黑色的岩石被腐蚀成红褐色的粉末，粉末中渗出的金属液被藤条迅速吸收。藤条的顶端长出类似鳃的结构，能过滤海水中的氧气，甚至能在无氧的热液环境中存活。
更惊人的是，它开始“编织”网络。无数根金色的细藤从主藤上分出，像蜘蛛网般覆盖了周围百米的海域，细藤的末端连接着热液喷口附近的贻贝和管状蠕虫——这些能在极端环境下生存的生物，成了藤条的“能量中转站”，它们过滤出的硫化物，被藤条转化为更强的腐蚀性汁液。
“深海探测器拍到了奇怪的东西。”小林把卫星传输的图像投在屏幕上，画面中，金色的藤条在黑色的热液烟柱中穿梭，像一群在火焰中舞蹈的蛇，“坐标在马里亚纳海沟边缘，那里的热液喷口群突然活跃起来，水温比往年高了五度。”
老周盯着图像中藤条的金色表皮，想起黑礁岛的雷达藤：“它吸收了热液的金属和能量，变异出了耐高温、抗高压的特性。”他摸出矿核碎片，碎片在接触到屏幕辐射时，震颤得异常剧烈，频率与热液喷口的喷发节奏惊人地相似，“而且，它在模仿火山的活动规律，用热液的喷发传播种子。”
阿武的手臂上，那个类似雷达图标的印记又开始发烫，颜色从淡青变成了暗金：“它在召唤我。”他皱着眉，“脑子里有嗡嗡声，像火山喷发前的震动。”
他们搭乘一艘科考船前往马里亚纳海沟。船行至海域边缘时，声呐探测器突然发出警报，屏幕上显示海底有巨大的能量场，范围覆盖了整个热液喷口群，能量波动的频率与骨藤的生物电完全吻合。
“它把整片海域变成了自己的‘培养皿’。”科考船的船长，一位经验丰富的海洋学家，指着屏幕上的能量场，“热液喷口的金属元素在被快速消耗，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月，这里的生态系统就会彻底崩溃。”
老周、阿武和小林穿上深潜服，乘坐潜水器下潜。随着深度增加，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只有热液喷口的烟柱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像地狱的入口。潜水器的探照灯扫过之处，能看见金色的藤条缠绕在玄武岩上，那些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生物，大多已经被藤条吞噬，只剩下空壳，壳上覆盖着层金色的结晶。
“它们在‘矿化’这些生物。”小林通过潜水器的通讯系统说，“把生物体内的有机物转化成金属化合物，作为自己的养料。”
潜水器在主藤所在的热液喷口旁停下。这株藤条的主茎直径超过三米，像根金色的巨柱，扎根在喷口中央，表皮的孔洞中不断喷出细小的金色孢子，孢子被热液烟柱带到海水中，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飘散。
主藤的顶端，嵌着一个熟悉的装置——顾砚秋的仪器残骸，此刻已经和藤条完全融合，表面覆盖着层金色的薄膜，薄膜上流动的能量波与热液喷口的喷发完美同步，显然是在利用火山的能量强化自己。
“它把仪器当成了‘能量转换器’。”老周看着仪器与藤条的连接处，那里的金色结晶最厚，“要毁掉它，必须先切断它和热液喷口的连接。”
潜水器伸出机械臂，试图用切割刀切断主藤。但藤条的表皮异常坚硬，切割刀只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反而激起了藤条的反击——无数根金色细藤突然从周围的玄武岩后窜出，缠绕住潜水器的机械臂，细藤顶端的孔洞喷出高温汁液，腐蚀着机械臂的外壳。
“快撤！”船长在通讯系统里大喊，“潜水器的耐压壳快被腐蚀穿了！”
潜水器紧急上浮，机械臂上的金色藤条却没有松开，反而随着潜水器一起上升，像附骨之疽。回到科考船后，众人发现这些藤条离开海水和热液环境后，并没有枯萎，反而在接触到空气时，表皮的金色结晶变得更加坚硬，像镀了层金属。
“它能适应不同的环境。”老周看着被隔离在金属箱里的藤条，它们正缓慢地蠕动，试图钻透箱壁，“热液喷口的高温让它们进化出了抗逆性，现在，它们既能在深海生存，也能在陆地上蔓延。”
小林的实验室里，对藤条的分析结果出来了：“这些金色结晶是一种新型合金，含有铁、铜和硫化物，硬度堪比钢铁，而且具有导电性。”她指着数据，“更可怕的是，它们的细胞结构在不断变异，每一次分裂，都会吸收周围环境中的金属元素，产生新的特性。”
阿武突然按住自己的手臂，那里的印记烫得像火：“它在召唤孢子……那些被热液烟柱带走的孢子，正在往其他海域扩散。”
老周看向窗外，海面上风平浪静，但他知道，在这片平静之下，无数金色的孢子正在随波逐流，寻找新的热液喷口，或者……新的大陆。
“必须在它扩散前毁掉主藤。”老周做出决定，“用深水炸弹，在热液喷口群的外围引爆，引发塌方，把主藤埋在玄武岩下，隔绝它与热液的连接。”
船长犹豫了：“这样会破坏整个热液生态系统，而且可能引发海底地震。”
“没有选择了。”老周的声音很沉，“比起骨藤的蔓延，这点代价微不足道。”
深夜，科考船投放了深水炸弹。在距离热液喷口群一公里的海域，爆炸声在海底响起，引发了剧烈的震动。声呐屏幕上，热液喷口群的位置出现了大面积的塌方，黑色的玄武岩覆盖了整片区域，主藤所在的喷口被彻底掩埋，能量场的信号迅速减弱，最终消失。
“成功了？”小林看着屏幕，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老周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掌心的矿核碎片。碎片的震颤消失了，但他能感觉到，那股来自深海的热量，仿佛还残留在骨头里，挥之不去。
科考船驶离海域时，潜水器最后一次下潜探测，发现塌方的玄武岩缝隙中，有金色的光芒在闪烁，像被埋在地下的星火。
没人知道，一根被塌方挤压断裂的金色藤条，正随着洋流慢慢上浮，它的表皮虽然破损，内部的金色汁液却依旧在流动，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在它漂流的方向，是一片繁华的沿海城市群。
深海的黑暗中，被掩埋的主藤并没有死去。它的根须在玄武岩下继续蔓延，吸收着岩石中的金属元素，等待着下一次火山喷发，将它的种子，带到更远的地方。
热液喷口的烟柱依旧在黑暗中升腾，只是这一次，烟柱中夹杂的金色孢子，比以往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