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样说,但吃完饭到底是各自散了。一行人下楼的时候王子扬和胡佳影走在最前面,许博言跟在她们身后同身侧的人不知说些什么,她也没心思听,喝了点酒,只觉浑身有些烦躁的热度,头又有些疼了。
很低的温度,沿海城市的风又那样湿冷,走出饭店大门的时候徒然就打了个冷颤,人却是出乎意料地清醒起来。
路灯在眼前静静地亮着,此等情形若是在夜深时刻定然十分静谧,但此时尚不晚,路边店铺里有昏黄温暖的灯光静静地漾出来,音像店里改了曲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仍有一种柔和的甜蜜,那甜蜜感和隔壁KTV隐约的五音不全的R&B混杂在一起竟有种奇异而尘世的真实感。对街不远处的大卖场还灯火通明着,街上有各式人等来来往往:情侣、友人、一家三口。
这个城市有繁华得刚刚好的现代化,也有千百年如一日的温暖。
她和胡佳影站在店门口等一群昔日同窗谈笑风生着从楼梯上下来。
“呀,外面好冷。”路霜将外套裹紧,瑟缩着靠在她新婚不久的丈夫肩上,“你们真不打算去玩?KTV就在隔壁哇。”
“哎,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啊!”林燕将手里的车钥匙在食指上转了几圈,“宝宝还在家里呢,我还是先走了。”
胡佳影笑骂:“成了成了,你们就一个个地走吧!”她说着挽起王子扬的臂膀,“到底还是子扬好,对我不离不弃。来,子扬,我们去玩一会儿?”
王子扬含笑拒绝:“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们去吧。”
胡佳影回头瞥她一眼,意兴阑珊:“算了,都这么扫兴,我也还是早点回家算了。”
有人起哄,推许博言:“快快,送胡佳影回家,你们住得那么近。”
许博言被那一推就往前踉跄了几步,往前走不是,往回走也不是,只隐约带一点羞涩的笑意。
身后又有人催:“快去啊!你怎么好让我们班花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家呢,再说现在这时候估计打车也不容易了吧。”
许博言犹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冲着王子扬这边走了过来,这时候他脸上是笑容已经足够坦然:“好啊,学习雷锋好榜样嘛,再说反正也顺路。”他走过来,含笑望向胡佳影,“怎样,现在就回去?”
此时胡佳影的手尚挽着王子扬,许博言这样的话一出口,她一时间有点失措:答应他,那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开原本挽着的王子扬;不答应他,又似乎是让对方下不来台了。
所幸王子扬伶俐,她识相地将臂膀从胡佳影的手里轻轻挣脱,往后退一步,笑道:“佳影,快走吧,既然人家博言都开口了,那你就给他一个学习雷锋的机会嘛。”
周围有轻笑声响起。
胡佳影转过头来看她:“那你呢。”言下之意就是已经答应让许博言当一次护花使者了。
还不待王子扬回答,许博言已走上前来:“这样吧,子扬,我和佳影先送你回去。然后我们两个再走。”
王子扬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住得近,很快就到了。倒是你们,赶紧回去吧,别让伯父伯母等急了。”胡佳影在自家镇上的银行工作,仍旧与父母住在一起,许博言难得回西桐一次,自然是要住家里的。从此处回郊区的镇上,即便是许博言自己开车也得要花上半个小时。
“没关系,也花不了多久。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许博言倒是也有几分固执的。
胡佳影在一旁应和:“对啊,子扬一起走嘛,也差不了多少路。”
王子扬头痛:倘若此刻拒绝,好像真的太不上台面了一些,毕竟人家瞧上去如此热情;但允诺,却又打心底生出不爽来,明明一个想送的是胡佳影,另一个也好像坦然得忘却从前种种,此刻又邀她去当电灯泡。呵,两位,也太低估她王子扬的智商与情商了:我佯装忘记,我不说不提,不是因为我想不起,也不是因为我已忘记,只是因为我希望这些过去成为我在“波澜不惊”修炼路上的道具,与我的良善并无太大关系。
犹豫不决的王子扬就站在这两人面前以一种给不出答案的方式静默,许博言正待要再开口,身后忽有含了笑意的男声传来:“既然这样,那两位就先走吧,我送子扬回去就好。”
胡佳影讶异地转过头去看,发觉眼前男子眉目舒展,笑容温和,那笑柔和得有种似乎你已期待想像过千百遍的熟悉感,但那人清朗的容颜却是全然陌生的。并非熟人。
许博言的眼里似乎也划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王子扬脸上的笑已然舒展了开来,她甚至还没有回头就叫出那人的名字来:“章同学。”
章慎择往前走了几步同王子扬并肩,含笑看她:“今天算是聚餐?”熟稔而温柔得仿佛眼里全无旁人。
王子扬笑意盎然地点头:“是啊。”应和得刚刚好。
半路出现的章慎择看上去与王子扬如此亲密,两位故人脸上的讶异便不由得更浓了几分,方才被打断的话题一时间也接不上了,几个人面对面的站着,不免有些尴尬。
然而到底还是许博言先开了口,他瞧了一眼章慎择,笑起来:“那好,子扬,既然有人来接你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和佳影就先走了,你们也路上小心。”言罢对一边的章慎择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王子扬也点头算作招呼:“好,再见。”并未多话。
胡佳影瞧过这两个的互动之后往许博言身侧走了几步,转身对王子扬和章慎择笑着挥了挥手:“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