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林湛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一边划拉着网购页面,一边拨打电话。
“喂,檬檬,怎么样了。”
“一切尽在掌控!湛哥,你放心吧,明晚我姐肯定会去玖珑湾那边住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汪鑫檬带着点小得意的标志性娇笑声。
“哦?你这么肯定?汪大小姐的脾气那么牛叉,你是怎么把她‘请’出去的?”
“嘿嘿,这叫战术压制。”檬檬的声音陡然一变,听着像是翻了个身,语气变得轻快得意,“我刚才去她房里,告诉她啊,为了纪念即将逝去的五一假期,本小姐决定明晚邀请我那帮可爱的小姐妹,在我家举办一个‘重金属摇滚派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就这么简单?你姐那性格,就这么答应了?”
“No,no,no!重点在后面。我当着她的面,从兜里掏出一叠我专门去便利店换来的零钱——一元的、五元的、十元的,厚厚一沓,正好一百块,啪地甩到她面前。我一脸真诚地跟她说:‘姐,真不好意思啊。这是我攒了小半年的私房钱,整整一百块呢,你拿着去小旅馆将就一晚上吧。’”
“噗——咳咳!你这侮辱性……汪大小姐当时什么反应?”
“她啊?觉得我是个无可救药的小傻瓜呗!她说‘我有别墅不住,会去住那种全是蟑螂的破旅馆吗?神经病!’”
“高,实在是高!你姐自以为是在看一个小白痴,实际上她的智商已经成了咱们檬檬智商的‘计量单位’了啊。”
林湛这话虽有奉承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在这个家门复杂的汪家,看似最没心机的檬檬,反而是最能洞察人性的那一个。
“就我姐那智力,连我都斗不过,还想跟黛黛姐一较高下,简直是做梦。”檬檬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轻蔑。
“对了,檬檬,”林湛话锋一转,略带担忧地问,“你在家搞这么大动静,你爸妈、还有你哥不在家吗?这能行……?”
对面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阵故作轻松的叹息:“我哥早就在外面买房单住了。至于我爸妈……呵,他们在外面的房产多得是,各忙各的,不回来才是常态。这里啊,大多数时候就是我和我姐两个人的冷宫。”
似乎是为了掩饰那一抹转瞬即逝的落寞,檬檬在电话那头哼起了欢快的曲调,还用小手有节奏地拍打着书桌,“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林湛听出了那个熟悉的旋律,顺着节奏跟唱了一句:“Wewill,wewillrockyou!”然后激动地说道:“檬檬,湛哥真是越来越佩服、越来越喜欢你了!先这样了,早点睡啊,byebye!”
挂断电话后,檬檬一头扎进柔软的粉色大床里,小脸埋在枕头中。
刚才那句“越来越喜欢你了”像是一道细小的电流钻进她的耳朵,直达心脏,搅动得她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疯狂乱撞。
她抱着被子滚了一圈,笑得嘴角都快裂到了耳根。
可笑着笑着,她突然停住了动作,眼神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幽幽地叹了口气:“湛哥啊湛哥……比起姐夫,其实我更想让你做我的姨父啊……”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第二天下午。
沙溪市大剧院的舞台上,暗红色的追光如黏稠的血浆。
几名年轻舞者正紧贴着冰冷的地板,脊椎夸张地扭曲成痉挛的弧度。
在麦克风的放大下,喉间溢出的粗重喘息甚至盖过了背景里凄厉的提琴声。
这是一出名为《觉醒》的先锋现代舞,旨在通过肉体的挣扎宣泄所谓“灵魂的本能”。
舞台上是一片汗水与嘶吼组成的混沌,而特等包厢的暗影里却凝固着一尊不属于凡尘的雪雕。
汪青柠端坐在正中央,那双冷似深海的蓝眸正毫无波澜地俯瞰着这场所谓的“生命力迸发”。
她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受了一位世交好友的再三邀约。
对方原本想投其所好,请这位品位极苛刻的汪大小姐欣赏一场“本能的洗礼”,可汪青柠此时感到的只有作呕。
“拙劣。”
看着舞台上的一段长达三分钟的静默独舞,汪青柠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批评。音量毫无热气,让周围的空气瞬息降温。
身旁的朋友面露尴尬,连忙压低声音,解释道:“青柠,这可是某位国内大师的作品,那种大汗淋漓、肌肉颤栗的效果,是刻意追求的‘本能原始性’……”
“如果所谓的原始性,就是任由骨骼向地心引力缴械投降,那我想这舞台更适合去摆放一滩烂泥。”汪青柠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刻薄却精准,“这不叫灵魂的挣脱,叫机能的残次。这种充满平民色彩的湿漉漉的躁动,是对艺术的亵渎。”
斜后方的一名年轻男舞者终于失控,隔着排座咬牙切齿地讥讽道:“这位小姐,你行你上啊!只会在暗处解剖别人的汗水,这就是你所谓的‘审美’?”
汪青柠缓缓转过头。
她并没有看那个叫嚣的年轻人,而是慢条斯理地戴上丝绒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