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欧阳璇那句话,还有那段录像带里的画面。
十六岁……他被下药……被侵犯……
而那个人,是他叫了三十年的“璇姨”。
林弈闭上眼,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指腹按压着头皮,试图用那一点钝痛驱散脑海里的画面。
但那些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不受控制,无法阻挡。
一些更久远的记忆,翻涌着浮出水面。
……
六岁那年,冬天。
国都郊区的福利院,院子里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白的天空,像一只只枯瘦的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小林弈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抱着膝盖,看着其他孩子追逐打闹。
他不爱说话,也不爱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的小草,沉默地生长,沉默地等待。
直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院门口。
车门打开,一双深棕色的高跟鞋踏下来,鞋跟细长,踩在积雪未化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接着是一截裹在肉色丝袜里的小腿,修长笔直,线条流畅;然后是剪裁合身的黑色大衣,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波浪卷的长发披在肩头,一张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脸从车里的阴影里显露出来。
那个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但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气势——那种站在高处太久、习惯俯视一切的气场,冷静,疏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院长迎上去,低声说着什么,腰微微弯着,姿态恭敬。欧阳璇点点头,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小林弈身上。
她走过来,蹲下身,和他平视。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很好听,但没什么温度,像冬日里的泉水,清澈,却冰冷。
“林弈。”小男孩小声回答,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睫毛很长,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几岁了?”
“六岁。”
欧阳璇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她的手很软,带着淡淡的香水味,像是某种昂贵又遥远的花,香气幽微,却固执地钻进鼻腔。
她的指尖穿过他有些打结的头发,动作很轻。
“愿意跟我走吗?”她问。
小林弈眨了眨眼,点点头。
他其实不知道“走”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个阿姨……很好看,而且她的手很暖,那种暖意透过头皮传来,让他冰冷的手指都仿佛有了知觉。
欧阳璇牵着他的手,带他上了车。
车里很暖和,有股好闻的味道——像是皮革混合着某种清冷的香气,像雪后的松林,又像某种昂贵的木质香。
小林弈拘谨地坐着,不敢乱动,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布料粗糙,磨着掌心。
欧阳璇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声音稍微柔和了一点:“以后,你就叫我璇姨吧。”
“璇姨。”小林弈乖乖地叫了一声。
欧阳璇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点笑意像水面上的涟漪,一闪即逝。
车子启动,驶出福利院的大门。
小林弈趴在车窗上,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越来越小的院子。
灰色的围墙,光秃秃的树,还有那些还在院子里奔跑的孩子的身影,都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他只知道,这个叫“璇姨”的女人,牵着他的手,很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