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厅,只见孙嬷嬷怒目圆睁地坐着,恬月跪在地上哭,手捂着右边侧脸。
她不过十二岁,不久前刚进府,年纪小,古灵精怪,尚月阁上上下下都爱宠着她,重活累活都不舍得让她干,平日里就只端些茶水吃食,慕书平时见了她也总要逗她几句。
如今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慕书几步上前拉她起来,轻轻打开她的手,右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隐约有些血丝。
“静月,找人去请郎中,先带她下去。”慕书话毕,孙嬷嬷脸色一变,叫嚷道:“一个下人,值得请郎中?”
静月瞪一眼孙嬷嬷,搂着恬月走了出去。
孙嬷嬷起身就要去拉,慕书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嬷嬷,这里毕竟是尚月阁,我做主的地方。”
“六小姐,这慕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您刚从庄子上回来,不懂什么叫调教下人,老身演示一遍,您可得学啊。”孙嬷嬷又坐回去,继续道:“况且这慕府,是秦老太太和我那侄儿做主,何时轮得到你了?”
侄儿?
。。。。。。
慕书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侄儿,确是慕省云。
她冷笑道:“这慕府就算不是我做主,也不该是您啊。嬷嬷,您是怎么来的这慕府,我们心里都门儿清,卫大夫人心慈,偷盗可是重罪。您也知道,我从小在庄子长大,没有教养,哪天出门乱说些话传出去,嬷嬷可别怪罪。”
孙嬷嬷猛拍桌子,指着慕书道:“你威胁我?”
慕书一笑,“嬷嬷严重了,我只是实话实说,何来威胁二字。”
“都说你柔善可欺,性子软弱,今儿这一出,却不见得。”孙嬷嬷再道,说完,她起身要走,慕书在后回道:“可欺?难不成嬷嬷觉得,我不阻止你以我父亲小姑的身份,对我院里的人非打即骂,算是可欺?那嬷嬷,您的三个女儿在夫家被婆母刁难,您不去替她们讨个公道,也算是可欺吗?”
三个女儿在婆家过得不好,自己又没有能力替她们撑腰,每每见了都要抱在一起哭上一哭,这一点,可谓是孙嬷嬷内心深处最痛苦的事。
听闻慕书的话,孙嬷嬷气得失了理智,抡圆了胳膊打在慕书脸上,嘶吼道:“你个小贱人!你以为你是谁,仗着自己是慕家六小姐,竟敢对我出言不逊!”
慕书抹去嘴角的血:“怎么?孙嬷嬷现在才知道我是慕家六小姐?”
移到尚月阁前,孙嬷嬷一直住在慈安堂,来来回回地,听了不少秦老太太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这个慕书几岁时跟着庄子上的人上山捡柴,不小心滑下山,后背用树枝划了一道很深很长的口子,庄子上略懂医术的人为她做了简单的处理,正遇夏季,伤口流脓,慕书发了几天高烧,虞宁用冰水为她擦拭,折腾了大半月,小慕书命大,硬生生挺了过来,只是后背留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而眼前这个慕书,洗澡时伺候的婢女报给秦老太太,她皮肤细腻光滑,无任何疤痕。秦老太太私下找人调查,说明她怀疑这个慕书是假的,既然是假的,那就不用顾忌她的身份。
孙嬷嬷得意地笑几声,转而叹口气道:“六小姐,人不要太得意忘形,小心哪天跌落谷底,别怪老身没提醒你。”
她踏步而去。
红铃从房梁跳下来,急忙查看慕书的脸,五道深深的血印子,她心疼地想抚摸又怕弄疼她,哽咽地道:“小姐这是何苦呢,以小姐的身手完全可以躲过去的,孙嬷嬷一个老妇人,只要你下令,我立马除掉她。”
慕书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从小到大,活了这十多年,这是第一次被人打得如此重,她盯着孙嬷嬷离去的方向,平静地道:“留着她有用。红铃,让林策准备一下,不出三日,秦老太太会派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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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堂内,孙嬷嬷瘫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在尚月阁受的屈辱全讲给秦老太太,刘嬷嬷贴心地给她递了帕子,扶她到椅子上坐下。
秦老太太沉默许久,问她:“她当真如此对你说话?”
孙嬷嬷点头:“是啊,都说这六小姐好拿捏,我不过打骂个婢女,她就翻了脸,还拿老奴那苦命的女儿说事。”她眼珠一转,道:“我瞧着,这六小姐跟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会不会是庄子上的人搞错了,这六小姐本就不是软弱的性子。”
秦老太太蹙眉,刘嬷嬷见状道:“这庄子上的人跟六小姐一同生活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摸不透她的脾性,老太太,依我看,怕是狸猫换了太子。”
主仆二人眼神交换,秦老太太微微点头,刘嬷嬷嘴角一抬,喊了婢女来,“芳月,请孙嬷嬷下去,好好伺候。”
“再有,请大夫人过来,咱们老太太要同她一起用晚膳。”
次日一早,林策来报,两个男人去庄子上请了两个人,不过这两个男人不是秦老太太派的,而是徐婉凝。对此,慕书并不惊讶,这种事情还未石锤之前,谁都不敢赌,否则弄错了,得罪的可是顾云深,顾云深的祖母,是慕朝云的婆母,搅得慕朝云那里不得安生,慕省云又怎会轻易放过。
慕省云是个非常宠妹妹的主,连秦老太太都要忌讳几分,看来这个徐婉凝为了除掉她,还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试问,她除了要嫁给顾云深,并未得罪过徐婉凝和慕琉璃。
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秦老太太。
慕书叫来彩月。
“乌梅汤做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