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脊抵住了那冰凉的石碑,心中的惊骇如同滔天巨浪。父亲的人?他是父亲派来的?是为了阻止她,还是……?
“你……”阿殊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是谁?”
青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从阿殊苍白的脸上,缓缓移向她身后那块被灰尘覆盖的石碑,又扫过她紧紧攥在袖中的手,仿佛能透过布料,看到她掌心的海图。他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一个过路人罢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倒是姑娘你,沈家的二小姐,金枝玉叶,为何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城西荒庙之中?”
他认得她!他直接道破了她的身份!
阿殊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果然是冲着沈家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她来的!
“我……我来找东西。”阿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换取清醒。她不能在此刻露怯,更不能暴露自己探查贝族之事的真实目的。
“找东西?”青年眉梢微挑,向前走了两步,距离的拉近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在这废弃的慈幼庙里,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沈二小姐亲自来寻?”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最后重新定格在阿殊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莫非……是与某些古老的传说有关?比如,海上的贝族?”
“贝族”二字从他口中吐出,清晰无比,如同惊雷炸响在阿殊耳边!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他不仅知道她在查,甚至可能知道得比她还多!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挣扎只是徒劳。
看着她骤然失血的脸色和写满惊惧的双眼,青年眼底那丝复杂的神色似乎浓重了些许。他没有再逼近,只是站在原地,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地望着她。
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如同哀鸣。
良久,青年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几乎要被风声淹没。他移开目光,望向殿外荒芜的庭院,语气变得有些缥缈:“有些真相,如同深埋在泥沙下的蚌壳,强行撬开,看到的未必是珍珠,也可能是致命的毒刺。”
他的话语,像是在告诫,又像是在……提醒?
阿殊怔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青年重新将目光投向她,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情绪难辨:“沈二小姐,好奇心太重,于你,于沈家,都并非幸事。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倦怠?但这平淡的话语背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阿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青年,神秘、危险,却又似乎并非全然充满恶意。他与父亲的关系,他出现在此的目的,他这番话的深意……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
她看着他那张冷峭而俊逸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力感攫住了她。
青年不再多言,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底。然后,他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偏殿,青灰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荒草与断壁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内,又只剩下阿殊一人,以及那块冰冷沉默的石碑,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属于那青年的、带着一丝冷冽气息的压迫感。
阿殊腿一软,顺着石碑滑坐在地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她却浑然未觉。指尖触碰到的石碑基座,似乎有些异样,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那被灰尘覆盖的基座一角,隐约露出一个模糊的、仿佛被利器刻画过的痕迹——那形状,竟与她手中海图上,那个贝壳状的标记,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她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真相的碎片似乎就在眼前,可那个神秘青年的警告,却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她向前探索的脚步。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