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边,分别坐着三位气息精悍的副将:负责城防的阿尔达班,统领骑兵的戈布利亚斯,以及掌管步兵的米特拉达梯。
此外,还有主管财政与税收的官员弗拉瓦蒂,以及负责贸易与外交的文官巴戈阿斯。
这五人,几乎就是巴克特里亚城的权力核心。
双方按照礼节,略作寒暄,但气氛始终冰冷而紧绷。
侍从奉上奶茶后,拜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韩月少主,您的勇武与谋略,拜住敬佩。如今局势至此,我代表巴克特里亚城,愿意与贵军停战。我们可以支付一笔让您满意的战争赔款,金银、珠宝、牲畜,皆可商议。并负责贵军撤离所需的一切物资给养。只请您率军退出我波斯疆域,如何?”我轻轻放下手中的银杯,发出一声清晰的冷笑,目光锐利地直视拜住:“拜住将军,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本少主今日亲临此地,不是来听你提什么停战条件的。我是来接受你,以及这座巴克特里亚城——投降的。”我刻意加重了“投降”二字,如同重锤敲在在场每一个波斯人心头。
那位财政官弗拉瓦蒂似乎还想争取,连忙开口:“少主,万事好商量,我们可以提供更多的钱粮……”
“不必了。”我抬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城若破了,你们府库里的每一个金币,粮仓里的每一粒麦子,自然都是我的战利品。用我的东西,来和我谈条件?弗拉瓦蒂大人,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弗拉瓦蒂脸色一白,讪讪地闭上了嘴。
我不再看他们,将目光重新投向脸色难看的拜住,示意了一下姬宜白:“姬局长,把我们为拜住将军准备的‘诚意’,说一说。”
姬宜白上前一步,从容不迫地展开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声音清晰而平稳:“拜住将军,诸位大人,我方的条件如下:其一,拜住将军需在三日之内,公开宣布巴克特里亚城向大虞安西都护府投降,并即刻打开所有城门。
其二,自投降之日起,巴克特里亚城需允许我军自由进驻,我军承诺驻军将严守纪律,绝不骚扰平民及守法贵族,驻军费用由贵我双方各自承担一半。
其三,拜住将军可继续担任巴克特里亚城主,但必须宣誓效忠大虞皇帝及安西都护府韩月少主,断绝与波斯苏萨政权的一切隶属关系。
其四,自即日起,巴克特里亚城及其辖地每年税收总额的五分之一,需作为赋税,上缴大虞安西都护府。”这四条,条条如同枷锁,尤其是公开投降、允许驻军和上缴赋税,几乎剥夺了巴克特里亚的独立性和大部分财政自主权。拜住和他麾下的将领、官员们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副将阿尔达班更是握紧了拳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冷哼。
拜住眉头紧锁,面露难色,沉声道:“少主,您这条件……未免太过苛刻!这让我如何对得起城中信任我的军民?如何对得起先帝……”眼看他要陷入愚忠的死胡同,我适时地,用一种仿佛刚刚想起什么的、带着几分诱惑的语气,打断了他:“拜住将军,先别急着拒绝。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一个对你,对巴克特里亚,都更有‘前途’的思路。”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拜住有些闪烁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我且问你——”
“你想不想……成为波斯的王?”一瞬间,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拜住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身边的副将和文官们也全都僵住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话语。
姬宜白垂手站在我身后,嘴角掠过一丝了然的微笑。
权力的种子,我已经抛下。接下来,就看这位“忠臣”的内心,究竟有多少野火,可以被点燃了。
厅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炭火在铜盆里噼啪作响,更衬得这寂静如同实质。
拜住脸上的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警惕和审视。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少主……”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玩笑?”我轻笑一声,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姿态放松,仿佛刚才抛出的并非一个足以颠覆王朝的提议,而只是一句寻常问候。
“拜住将军,你看我像是专程进城来与你开玩笑的人吗?”我不给他思考的余地,语气骤然转冷,如同冰棱刺破虚假的平静:“万王之王的脑袋,我已经送给你了。而且,是你所仰慕的那些波斯贵族们自己动的手,可不是我做的。这份‘礼物’,你应当明白它的分量。”拜住的瞳孔微微收缩。
先帝的死,不仅是国殇,更是一把能斩断所有忠诚枷锁的利刃。
我刻意点明是波斯贵族内部所为,就是在告诉他,他所效忠的那个体系,已经从根子上烂了。
“其次,”我继续施压,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王的兄弟,那位薛西斯阁下,已经在你们的王都苏萨迫不及待地加冕称帝。他坐稳王座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我的目光扫过拜住,以及他身后那几位神色各异的将领和文官,“清理前朝重臣,尤其是像你这样,手握重兵,驻守帝国西陲,且……并非他嫡系的前朝‘余孽’。”
“余孽”二字,我咬得极重,像是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入拜住内心最深的恐惧。
财政官弗拉瓦蒂似乎想开口反驳,但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城防官阿尔达班和骑兵统领戈布利亚斯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步兵统领米特拉达梯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刀柄。
文官巴戈阿斯眉头紧锁,似乎在急速权衡。
拜住的脸色阴晴不定。我知道他正在内心激烈交锋。忠诚与生存,理想与现实,家族的命运与个人的野心,都在这一刻被放在天平上称量。
是时候,再添上一块决定性的砝码了。
我向姬宜白微微颔首。
他会意,上前一步,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拜住将军,薛西斯性猜忌,好权术。先帝在时,他便多次构陷忠于王室的将领。您当年因在‘月即别’之战中直言进谏,触怒过当时还是亲王的薛西斯,此事,苏萨宫廷人尽皆知。如今他登临大位,岂会容您安稳执掌这帝国门户?”姬宜白的话,如同最后一击,彻底动摇了拜住的防线。
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