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适时地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引导式的蛊惑:“拜住将军,是做一个等待屠刀落下的‘前朝余孽’,还是抓住机会,成为拨乱反正、重振波斯的新王?选择权,在你手中。”我停顿了一下,让他消化这巨大的冲击,然后才抛出具体的交易内容:“我可以支持你。安西都护府的铁骑,可以成为你最锋利的矛,助你扫平通往苏萨道路上的所有障碍。我甚至可以让你,成为波斯贵族们心中,‘合理’的继承者。”
“合理?”拜住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
“当然。”我微微一笑,“清君侧,诛弑君逆贼薛西斯,为先帝复仇,迎回先帝血脉……或者,由幸存的元老贵族们,‘公推’一位德高望重的王室旁支、帝国柱石为新王。名分,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你需要的力量,我来提供。你需要的大义,我帮你塑造。”我看着他眼中逐渐燃起的、混合着野心与恐惧的火焰,知道火候已到。
“而我要的,很简单。”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巴克特里亚城,将成为大虞安西都护府永久的盟友,而不仅仅是一个投降的城池。我们需要一条稳定的、由我们共同保障的西方商路。此外,在未来你需要我们支持的时候,安西都护府,要有优先的‘协助’之权。这,是一场对等的合作,一场能让你登上波斯塔尖的交易。”我把选择权,赤裸裸地放在了他面前。
一边是薛西斯必然的清算和家族的覆灭,一边是看似冒险却通往无上权柄的道路,而这条路上,我将为他提供最关键的动力。
拜住沉默了许久,久到炭火盆里的火焰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中之前的挣扎和犹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锐利和深沉。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旁边的文官巴戈阿斯,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问道:“巴戈阿斯,苏萨方面,关于新帝登基和……人事任命的正式文书,什么时候能到巴克特里亚?”巴戈阿斯一愣,随即明白了拜住的潜台词,他深吸一口气,恭敬地回答:“按惯例,最快……也需要十天。”
“十天……”拜住喃喃道,目光再次投向我,这一次,充满了复杂的意味,“十天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不是吗,韩月少主?”我迎着他的目光,举起了桌上的银杯,杯中的奶茶尚温。
“足够决定一个帝国的未来了,拜住……将军。”我刻意在称呼上停顿了一下,微笑道:“或者,我该提前称呼您为——陛下?”拜住没有笑,也没有否认。
他缓缓地,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两只银杯在空中并未相碰,但无声的交易,已然达成。
权力的游戏,在这一刻,进入了全新的篇章。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敌意,而是一种更加危险、也更加诱人的——同盟与算计的气息。
好的,我们来续写这场谈判,聚焦于韩月提出新条件后,厅内微妙的权力平衡变化和人心浮动:我放下银杯,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拜住那句“十天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已经暴露了他的倾向,现在,需要给他,以及他身边这些关键人物,一个更无法拒绝的台阶和更甜美的诱饵。
“拜住将军深明大义,令人钦佩。”我语气缓和,仿佛刚才那场逼迫从未发生,转而显得极为通情达理,“既然我们即将成为盟友,有些细节,自然可以更加……灵活。”我目光扫过全场,将每个人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然后缓缓说道:“有关派兵进驻之事,我可以后退一步。不必大军入城,我只安排代表我的使者一人,配属一支不超过百人的精干卫队即可。这,足以显示我尊重贵国……或者说,未来新波斯王国的主权完整。”此言一出,我能感觉到厅内紧绷的气氛明显一松。
完全不让对方驻军是不可能的,但仅仅百人卫队,这在心理和实质上,都更容易被接受,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存在,而非军事占领。
“但是,”我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商人般的精明,“作为对等尊重和此番‘协助’的补偿,本区域附近的一些权益,我们必须好好交流交流,必须有一个很好的条件。”我屈指数来,语气不容置疑:“首先,巴克特里亚城以东,直至葱岭的这片区域,其农业税赋、游牧权管辖权,需移交我方管理。当然,这片土地上的产出,本就微薄,于我不过是象征意义,于你们,则是甩掉了一个负担。”
“其次,所有往来于东西方的贸易商队,其过境手续办理、关税征收,需在我方人员监督下,于指定地点进行。贵我双方在巴克特里亚城东侧,共同设立一个合规的海关口岸,所有税率,按我们共同商定的标准执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凝视着拜住,“贵国与我朝的西部边境,将正式划定于此——以巴克特里亚城及其直辖领地的西缘为界。此线以东,为大虞安西都护府庇护及商贸区;此线以西,为你的新波斯王国。”我清晰地看到,当我说出“你的新波斯王国”时,拜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财政官弗拉瓦蒂下意识地在心里盘算。
东境那片不毛之地,税收历来寥寥,丢了不可惜。
而商税……若真能打通西进之路,贸易量激增,即便分润出去一部分,总量也远非如今可比。
这条件,看似严格,实则……完全可以接受!
波斯的精华在西边,只要西边属于新王朝,那自然是百利无一害!
我没有给拜住太多思考时间,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具分量的筹码:“作为交换,也是彰显我方的诚意,我可以让林伯符将军,和他麾下那两万历经战火考验的百战精锐,留下来,协助大人您……开启您的大业。”
“林伯符”这个名字,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位将领心头。
那位用兵如神,在城外让他们吃尽苦头的虞军统帅,以及他那支装备精良、战力强悍的军队,将成为他们的力量?
骑兵统领戈布利亚斯眼睛猛地亮了一下,步兵统领米特拉达梯也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如果有这样一支强援加入,清君侧、攻伐苏萨的成功率将大大提升!
感受到他们心态的松动,我知道,最后的催化剂来了。
我的目光不再仅仅专注于拜住,而是带着极具煽动性的力量,缓缓扫过他身边那几位掌握实权的副将和文官。
“诸位,”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难道你们就甘心,永远只做龟缩在这东方一隅的守城之将、理政小官吗?”
“当拜住将军在王座上加冕之时,”我刻意停顿,看着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你们,就是新王朝的开国元勋!阿尔达班将军,或许将是新的万骑长,统领全国兵马;戈布利亚斯将军,你的骑兵或许将驰骋在更广阔的西方平原;米特拉达梯将军,你的方阵或许将成为拱卫新都的基石。”我又看向文官那边:“弗拉瓦蒂大人,届时您管理的,将是整个帝国的国库;巴戈阿斯大人,您执掌的,将是与西方诸国交涉的外交权柄。世袭罔替的贵族,与一城之吏,这其中的差距,想必无需我多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火种,投向他们内心野心的干柴。
我看到他们的眼神从犹豫、权衡,逐渐变得炽热,充满了对权力和未来的渴望。
就连一直最沉得住气的拜住,在听到我对他的部下们描绘的蓝图时,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