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她抚掌笑道,凤眸中闪烁着快意与一丝残忍,“真以为手里攥着几个铜板,就能觊觎不该她碰的人了?自取其辱!”笑罢,她将目光投向一直如同影子般肃立在她身侧的玄素,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玄素,你有一个很好的妹妹。”
她语气悠长,“关键时刻,懂得分寸,知晓进退,不惜得罪人也敢维护本统领定下的规矩。玄家人,不愧是安西世代簪缨之族,懂分寸,识大体。”玄素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声音清晰而坚定:“统领大人谬赞!玄家上下,世受妇姽大人恩典,永世不忘!玄家永远是大人您最忠实、最可靠的部曲!”
母亲满意地点点头,却微微抬手,纠正道:“不止是我的部曲。”她目光深远,“以后,更是我家月儿的部曲。玄素,这一点,你心里要明白。”她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月儿年纪渐长,身边需要真正可靠的人。我看玄悦那丫头,性子直,武艺好,对月儿也忠心,以后就让她跟在月儿身边,我也放心。”
她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看似随和、实则深意莫测的笑容,仿佛开玩笑般问道:“说起来,你们玄家姐妹,皆是文武双全,品貌出众……有没有兴趣,以后也一并嫁给月儿,做个二夫人、三夫人什么的?本统领……倒是可以接受。”这话如同惊雷,在玄素耳边炸响!
她内心瞬间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
她确实一直对我怀有好感,那份情感混杂着对强者的崇拜、对未来的投资以及一丝少女怀春般的悸动,只是碍于身份差距和母亲的威势,她从来不敢有丝毫表露。
正因如此,当年妹妹玄悦一心想要加入朔风军时,她才暗中表示支持,未尝没有借此拉近玄家与我距离的考量。
更何况,若能嫁入未来的镇北司之主门下,哪怕只是侧室,也意味着玄家将从安西众多二流世家之中一跃成为顶级外戚!
这是足以光耀门楣、福泽数代的殊荣!
巨大的诱惑几乎让她当场就想叩首谢恩。
然而,常年伴随母亲左右的经历,让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位统领大人美丽外表下那可怕的控制欲和独占欲。
那股强到近乎变态的占有欲,怎么可能真的容许其他女人,哪怕是她们姐妹,名正言顺地分享我?
这所谓的“接受”,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致命的考验!
理性迅速压倒了狂喜,占据上风。
玄素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慌忙将头垂得更低,语气带着惶恐与无比的恭顺,急声回道:“统领大人折煞末将了!少主天潢贵胄,英明神武,若能蒙少主青眼,自是玄家姐妹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只是末将姐妹自知身份低微,蒲柳之姿,粗陋不堪,万万不敢痴心妄想,玷污少主门楣,更不配做少主的妾室!”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道:“若……若统领大人不弃,末将姐妹愿终身不嫁,只求能作为丫鬟婢女,随身侍奉统领与少主左右,便已是心满意足,绝无他念!”听到玄素这番“识趣”到近乎卑微的表态,母亲眼中最后一丝审视才终于散去,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笑容。
“好,很好。懂得本分,知道进退。这才是我们玄家女儿该有的样子。”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方才之言,不过是一时戏言,试探于你。你要记住,也需让你妹妹牢牢记住——任何女人,无论她是谁,有何等身份背景,若敢心存妄念,试图接近、勾引月儿……”母亲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冰:“我妇姽,必先亲手要了她的性命!月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明白吗?”
“末将明白!谨遵大人谕令!”玄素伏在地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后背的冷汗已然浸湿了内衫。
她无比庆幸自己刚才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见玄素如此恭顺,母亲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随口吩咐道:“那个韩玉,今日表现也不错,懂得维护月儿,敲打不安分的人。”她语气随意,却带着赏罚分明的意味,“回头以镇北司的名义,给他们家安排一处好点的宅子,算是赏赐。”
“是,末将稍后便去安排。”玄素低头,恭敬应道,心中却是一片凛然。
她知道,这既是赏赐,也是一种无声的警示——忠于职守,谨守本分,方能得享富贵。
而任何越界之举,都将万劫不复。
城主府内的这场简短对话,看似波澜不惊,却已然决定了银行内那位尚不自知的薛夫人,以及许多人的命运。
权力的罗网,正越收越紧。
母亲似乎刚从某种思绪中回神,她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鎏金扶手,目光转向侍立另一侧的青鸾,语气带着一丝不耐:“青鸾,安西那几个世家的代表,不是说要求见本统领吗?怎么还没到?莫非还要本统领等他们不成?”
她冷哼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一群废物!连个银行都开不起来,整日只知内斗,连薛敏华那个贱人都对付不了,还有什么脸面来找本统领要支持?”青鸾连忙躬身回禀,声音清晰:“回统领,王、李、赵、崔四家的代表已在侧殿等候多时。只是……方才统领您想先知晓少主那边的消息,故而末将未敢打扰。”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客观的评价,“何况,那薛夫人……毕竟是少主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其经营手段与才学能力,确实……非寻常世家子弟可比。”
母亲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旋即又被一种近乎骄傲的欣慰所取代,她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这倒也是。我的月儿,自然是天底下最出色、最有眼光的男子。他选中的人,岂是那些庸碌之辈能比?”她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带着浓浓的占有欲,“也只有……只有本统领,才真正配站在他身边,做他的女人……”她轻声呢喃,仿佛陷入了某种遐想,“好想月儿此刻就在身边啊……”片刻的失神后,她迅速收敛了情绪,恢复了统领的威严。
她扬声唤道:“奚仲(财务大臣)、荣夷(政务大臣)!”两位身着繁复官袍、气质沉稳的老臣应声从班列中出列,躬身行礼:“臣在!”母亲目光扫过他们,命令道:“将今年纳贡最多的前十家商团、银行名录,报予本统领知晓。好好盘点清楚。”奚仲与荣夷对视一眼,显然对此早有准备。
奚仲上前一步,手持玉笏,声音平稳而有条不紊地禀报:“回禀大统领,据司库核计,本年度缴纳贡赋最多的十家商团及银行,依序为:安西银行、安西金属、第一纺织、安西矿业、安西建筑、何氏商会、泰丰银行、安西军械局、西北盐业、李氏商会。”母亲听着这份名录,秀眉微挑,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等等,奚仲。这名录之中,名字前带着‘安西’二字的,听起来颇为耳熟……不会,都是月儿的产业吧?”奚仲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恭敬回答:“统领明鉴。正是。安西银行、安西金属、安西矿业、安西建筑、安西军械局,此五家,皆由安西银行全资控股,确系少主产业无疑。”母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继续追问:
“那其他几家呢?何氏和李氏……还有这‘第一纺织’?本统领记得它家产的牛皮靴子颇为坚实耐用,难道……也是月儿的?”这次,奚仲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回道:“统领所料不差。‘第一纺织’名义上是由众多纺织工匠自行持股组建的工坊,然则,其超过五成的股权,实际通过少主控股的另一家银行——‘第一共和银行’,掌握在少主手中。”
“第一共和银行?”母亲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这又是什么来路?”奚仲解释道:“回统领,这‘第一共和银行’,在本年度纳贡排名中位列第十一。其性质与安西银行类似,亦是少主的产业。表面上的主事人乃是刘家子弟,刘靖龙,但此人实为少主麾下。至于何氏与李氏两家商会,则分别被安西银行与第一共和银行持股超过四成,已是实际上的掌控者。而泰丰银行……”他顿了顿,语气更加确定,
“一直是朔风军抚恤金及部分军饷的指定发放钱庄,其归属,不言自明。”听完这番汇报,母亲久久没有说话。
她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深邃地望向殿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座掌控着安西经济命脉的银行大厦。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熏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玄素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母亲美艳的脸庞上流转——有骄傲,有欣慰,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于这份庞大势力隐隐脱离她完全掌控的……忌惮。
月儿的羽翼,在她未曾留意之时,已然丰满了如此程度。这安西的钱袋子,不知不觉间,竟有大半,都攥在了她最心爱的儿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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