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在琢磨我话中的含义。良久,她重重叩首:“臣……明白了!臣,愿效忠陛下,静待天时!”
青鸾之后,是玄素。
这次,是玄悦领着来的。
夜色已深,玄悦避开所有耳目,将她那位一向以冷峻刚强着称的姐姐,带到了我书房后的密室。
玄素卸去了甲胄,只穿着一身寻常的青色衣裙,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阴影,早已不见了往日统领禁军、叱咤宫闱的威严,倒像个受了惊、无处可逃的普通女子。
她甚至不敢与我对视,一进来便跪倒在地,肩头微微发抖。
“陛下……”
玄悦在一旁,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代为陈述,“曹家那个老三,不知怎的盯上了姐姐,连日来死缠烂打,今日竟……竟公然在姐姐当值时拦截,言语轻薄不堪,还说……还说已求得王妃点头,不日便要向陛下请旨赐婚!姐姐严词拒绝,那人竟威胁说,若不从,便让姐姐这禁军统领做不成,还要……还要让玄家在安西都无立足之地!陛下,姐姐一生戎马,何曾受过这等折辱!求陛下庇佑!”
玄素始终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一种深切的恐惧与无助。
她不怕战场上的明刀明枪,却对这种基于绝对权势的、肮脏龌龊的逼迫,感到窒息。
我缓步走到她面前,阴影笼罩住她颤抖的身躯。我没有立刻让她起来,只是用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说道:“抬起头来,玄素。”
玄素浑身一颤,缓缓仰起脸。灯光下,她眼中强忍的泪光与深深的屈辱清晰可见。
“玄将军,”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莫要惊慌。”
她瞳孔微缩。
“一切,朕都看在眼里。”我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曹家所求,朕不会答应。你,依旧是朕的禁军统领。玄家,依旧是大虞的栋梁。他们,成不了事。”
玄素呆呆地望着我,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希冀所取代。
她似乎从我平静的话语背后,听出了某种压抑已久、却即将破土而出的雷霆意志。
玄素在我的注视下缓缓站直了身躯,那股属于百战将领的坚韧似乎重新在她挺直的脊梁里凝聚,尽管脸色依旧苍白,眼中惊惧未完全褪去,但至少不再颤抖。
她与妹妹玄悦对视一眼,玄悦眼中是鼓励,也是决然。
我以为她们会就此退下,去执行我那语焉不详却隐含承诺的“静待”。
然而,玄素却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比方才的谢恩之礼更久,姿态更低,几乎将额头触到冰冷的地砖。她没有立刻起身。
我微微蹙眉,看向一旁的玄悦:“玄悦,你姐姐……还有何事?”
玄悦的脸颊在密室昏黄的灯光下,倏地飞起两片明显的红晕。
她咬了咬下唇,似乎在积攒勇气,然后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与姐姐并肩而立,竟也盈盈拜倒。
她的声音不像姐姐那样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反而有种豁出去的、灼热的坚定:
“陛下,臣……臣与姐姐,别无他求,只求陛下恩典!”
我心头一跳,隐约感到她们所求非同一般。“讲。”
玄悦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我,尽管脸上红晕未消,话语却清晰无比:“臣姐妹恳请陛下……纳我二人入后宫,为妃为嫔,皆由圣裁!不求名分显赫,只求长伴君侧,得陛下庇护,亦能为陛下分忧!”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我清晰地看到,跪在前面的玄素,耳根后颈都漫上了一层羞窘的薄红,身体再度僵硬,却依旧保持着叩拜的姿势,没有反驳妹妹的话。
这竟是她们姐妹共同的决定?
或者说,是玄悦大胆提出,玄素默然承受?
我震惊之下,几乎失语。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隐隐的怒气:“荒谬!朕……朕绝无此意!”
我绕过书案,走到她们面前,语气急迫,试图斩断这突兀又危险的念想:“玄悦,你跟随朕多年,自安西至长安,披坚执锐,忠心耿耿,朕视你为股肱,为可以托付后背的袍泽!玄素将军,”我看向依旧低伏的玄素,“你曾是母后麾下最倚重的臂膀,执掌宫禁,公正严明,朕虽与母后……有所龃龉,但从未质疑过你的忠诚与能力!朕一直相信,你们姐妹,是我大虞最好的将军,是足以统帅千军、安邦定国的栋梁!朕需要的是你们在朝堂、在军营、在疆场为国效力,而非……”
而非什么?
而非像母亲身边那些女子一样,成为依附于君王、困守于深宫、争斗于方寸之间的嫔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