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娜也已经开口道:“我们一起去看的音乐节,压轴就是这首!”
两句话再次撞在一起,他们一个跟着另一个地笑了,却都没说什么,静静听着这首熟悉的歌,脑中尽是当时的场景——
五十岁的朴树快唱不动了,好几句降了调子。
但是不要紧,光是歌词本身已经足够了。
两眼带刀,不肯求饶,即使越来越少,即使全部都输掉,也要没心没肺地笑……
海角天涯,地老天荒,亲爱的我的战友,我一直以你为荣,只等你摔杯为号……
当时台下蹦得比台上还要欢,他们在人群里跟着唱,紧紧地拥抱,忘乎所以地亲吻。
……
直到一曲即将终了,只剩两句“just那么年少,just那么狂”循环往复,王美娜才又开口道:“我今晚又得上船了,明天一早启航,去澳大利亚。”
两个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依然存在,一个在海上,一个在岸上。却又忽然发现,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无解的,他们还那么年轻,到底在着急什么呢?
周卓问:“这次多久回来?”
王美娜说:“签了六个月的合同。”
周卓提议:“等你下船,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好吗?”
王美娜说:“好像《黎明破晓前》……”
周卓也说:“就像那个电影里的约定。”
这是第三次,两句话撞在一起。
他们在路灯幽幽的光下望向彼此,笑得挺开心,却也被海风吹得透凉,一个挤着另一个回酒吧去了。
*
次日清晨,陆菲和叶行早早起身,两个人一起把她要带上船的行李搬到车上。
电动小车的后备箱塞了个满满当当,他们上了车,去外高桥港区的科考船码头。
这是个晴天,阳光清清淡淡,透过车窗斜斜地照进来。
陆菲握着方向盘,嘴也没停下。先说昨天刷到个视频,南极的企鹅有黑社会,会偷邻居的石头筑巢。又说到他们俩一起追的一个剧,她还没看到结局,关照叶行要么忍着别看,就算看了也别剧透,等她回来自己看。还有天后宫,他要是有时间就去一次,替她看看陆无涯。
叶行跟着笑,跟着答应。车里还开着交通台的广播,一路热热闹闹,直到港口那些巨大的起重机和船影出现在视野里,所有的玩笑、叮嘱、刻意的轻松,才像渐渐收拢的潮水,慢下来,轻下来,没有了。
陆菲把车开进港区的停车场,找了个车位停下,熄了火。
她把车钥匙拔下来交给叶行,又想到一件事,说:“这三个月你要是回上海,帮我动一下车,充个电。否则三个月不开,等我回来肯定趴窝了。”
叶行说:“行。”
陆菲说:“要是你没时间,雷丽也可以帮忙。”
叶行说:“我有时间。”
陆菲听着,忽然有些伤感。
但叶行看着她,又道:“chief,我跟车都充满电等你回来。”
这话叫陆菲笑出来:“听着怎么有点黄黄的?”
叶行说:“有吗?是你思想的问题。”
陆菲说:“那好吧,是我想多了,对不起。”
叶行没再说什么,只是拉过她去亲吻。陆菲也沉默了,忘情地回应着,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纠缠在一起。
直到码头的方向传来一声低沉悠远的长鸣,她跟他说过的,这叫“一声长”,代表船即将启航。
他们方才松了手,开门下车。他帮她把两个箱子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她左右开弓地拖着,走进港区。
过了闸机,她停下来回头,发现他还等在原地,头发和衣角被风吹起。
她朝他挥挥手,他也朝她挥挥手。
她笑了,转身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