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端木瑛胸脯起伏,清澈的杏眼中充满了委屈与不甘,却碍於孝道,只能死死咬著下唇,將满腹的辩驳与对自由的渴望强行压下。
晨风拂过药圃,带著露水的凉意,却吹不散这凝滯的僵持。
“哈哈哈!端木老弟!稀客,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穷乡僻壤来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適时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白髮如银的陆青囊,穿著一身半旧的靛青布袍,手里捻著几根刚采的草药,步履从容地从另一侧小径踱来。
他脸上带著惯常的温和笑意,目光在紧绷的父女二人身上一扫,精光內蕴的眼底已然洞悉一切。
“陆老哥!”
端木诚见陆青囊到来,脸上的怒色稍稍收敛,抱拳行了一礼,语气却依旧带著余慍,“还不是这不懂事的丫头!回来多日,竟连家门都不进!我端木家虽非钟鸣鼎食,但也自有规矩!如此行径,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端木诚教女无方?”
他再次瞪了端木瑛一眼。
端木瑛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衣角。
陆青囊捋了捋银须,呵呵一笑,走到两人中间,如同一道和煦的屏障:“老弟言重了。瑛儿心系药草,专注医道,此乃医者仁心,何错之有?况且,她在我这里,老朽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他话锋一转,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带著一丝瞭然的笑意,深深看向端木诚,“不过,端木老弟你风尘僕僕,专程跑这一趟,恐怕不只是为了数落瑛儿几句吧?”
此言一出,端木诚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怒意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穿心思的、略显尷尬又混合著某种热切期待的神情。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那动作与他通身的富贵威严颇不相称,脸上堆起一个堪称“諂媚”的笑容,嘿嘿乾笑了两声:
“嘿嘿。。。陆老哥明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这双慧眼!”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著一种“分享天大好事”的兴奋,“不瞒老哥说,这次来,確实有一桩大喜事,想跟老哥您,还有瑛儿商量商量!”
端木瑛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她霍然抬头,警惕地盯著父亲。
陆青囊不动声色,眼中瞭然之色更浓,微微頷首:“哦?喜事?老弟说来听听。”
端木诚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桩“喜事”圆满达成:“老哥您也知道,咱们杏林一脉,同气连枝。我前些日子,特意託了杏林那位德高望重的牛先生,请他老人家费心,为瑛儿。。。。。。物色一门好亲事!”
“亲事?!”
端木瑛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前几夜席间关於“自由恋爱”的激烈爭辩,父亲此刻眼中那不容置喙的灼热,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正是!”
端木诚无视女儿瞬间惨白的脸色,语气愈发得意和热切,仿佛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牛先生古道热肠,一口应承!他老人家牵线的,可不是寻常人家!正是他本家的一位侄孙——牛开甲!”
他刻意顿了顿,挺直腰板,仿佛与有荣焉:“这位牛开甲贤侄,那可真是年轻有为!年方二十五,医术已得牛老先生真传七八分!尤其一手针灸之术,据说已臻『透骨生春之境!更难得的是人品端方,性情敦厚,悬壶济世,在杏林年轻一辈中,声望极高!不知多少人家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呢!”
他看向端木瑛,眼神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期许,“瑛儿!这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名门之后!与你端木家大小姐的身份,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啊!”
“不!我不同意!”
端木瑛的声音因极度的抗拒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她猛地后退一步,仿佛要远离父亲口中那个完美的“良配”,
“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不认识什么牛开甲!更不会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张玄清所说的那“情之所钟,贵乎本心”的话语,如同利剑在她心中錚鸣,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
“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