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烬的目光放远,神念不自觉漫过层层石阶,落到墨沉霄前几日罚跪的位置。
那里太靠近结界,无人敢打扫,大片黑红色的血渍凝在寒冰里,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红的像当年的血池,小小的墨沉霄缩成一团,像个被随意丢弃的白团子……
祁玉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趁对方出神,他悄悄给那酒盏满上了好几次。
直到坛中酒去了大半,玄烬周身的冷意渐渐化开,目光从最初的漠然慢慢染上几分慵懒,连那股俯视的倨傲都淡了大半。
“那蠢材跪过之后还算安分。”玄烬忽然开口,指尖摩挲着杯沿,
“如今倒日日记得巩固道心,也没再来斩魂涯闹过疯,总算没蠢到无可救药。”
祁玉安心头一动,玄烬竟然竟然主动提起了墨沉霄!这意味着他离目的越来越近了。
垂下眼睫倒酒,他的语气带上感慨:
“墨沉霄虽偏执,但终究是只是怕您真的厌了他。
在清徽宗那几年,便平常看他对您留下的玉牌喃喃自语。
哪怕后来修出了名堂,每次得了突破,还是会躲到后山的梨树下,拿出玉牌细细摩挲,像是要把心里的话都跟您说。”
“那是以前,如今不过是被执念缠死的废柴,看上什么东西了就一定要得到,甚至连摇尾乞怜的手段都用上了,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样子。”
“可您还是为了他滞留下界,哪怕对着这凡俗的烟火气,对着厌烦的琐碎,您还是没走。”
“为了他?”玄烬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笑声里满是不屑,“不过是当年飞升时随手留的退路,我想留便留,想走便走,从来没为过谁。”
垂眸掩去眼底的光,祁玉安继续试探:
“话虽如此,可魔神还是要多留意。毕竟墨沉霄如今已经知道自己的道心对您至关重要,他性子本就不稳,若是哪日失控,说不定会做出鱼死网破的事。”
酒盏在玄烬手中瞬间结了层薄冰,寒气顺着杯壁蔓延开来。
“没有人能让本座鱼死网破。天域的混沌之力排斥我,凡界的天地法想绞杀我,可它们再怎么折腾,都无法湮灭我,何况一个小小的墨沉霄。”
这话像道惊雷砸在祁玉安心头。
玄烬竟真的被混沌天域与凡界共同排斥,这一切是不是与墨沉霄的道心有关?
指尖暗自攥紧衣摆,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
“为什么……它们会排斥您?”
话音刚落,他便觉出不对劲:玄烬微微抬头,用眼角余光斜睨着他,久久没有挪动。
祁玉安心中凉意四起,他不动声色的收敛视线,假装酒意上涌,边抬手拿酒边含糊道:“不说这些了,我们今日……”
手还没碰到酒坛,下巴突然被狠狠捏住,指腹的寒意像针一样扎进皮肉,一股巨力迫使他抬头,重新直视那双翻涌着永夜的眸子。
“祁玉安,你今日这场酒局,早就盘算好了吧?想从我嘴里套出墨沉霄的道心到底对我有何意义,好拿着这些去保住你的清徽宗,是不是?”
“我……我感激您护我的心意是真的,敬您酒的心思也是真的。”下巴上的力道却骤然加重,疼得他眼尾发热。
“是——或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