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鼻尖都冻红,神情是游客特有的兴奋:“我刚才从小樽运河一路走过来,那边的积雪比人还高……怪不得日本被称为雪国。”
他问:“你喜欢《情书》啊?”
她点点头:“应该没人不喜欢吧,而且距离电影拍完将近三十年,这些场景在现实中竟然都没什么变化。好神奇。”
他们在天狗山脚下排队坐缆车,相比较第一次陪她去涩谷Sky的时候,她的话显而易见地变多了,有点吵。他懒得应付,指着对面的墙壁问:“你要不要去跟《情书》的经典海报合影?”
“可是我今天没带自拍杆。”
“自拍杆?”
“就是……”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打开翻译软件,将「自撮り棒」举到他眼前。
“我帮你拍。”他随口说。
脸上的表情凝固片刻,她不太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还是不要了。”
林霜羽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保守到问一下bodycount都会脸红,接个吻都会不知所措,那个时候他完全想象不到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抱住他,主动解他的皮带。
在那个当下,他拒绝了,因为和明知道喜欢自己的人上床很蠢。
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主意……至少不只是因为性欲。那是低级动物才会做的事。
她回到中国之后,他们就彻底断了联系。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梦宵没有想起过她,直到某天聚餐,Amy调侃:“中文好像又进步了一点哦,你找中国女孩谈恋爱不会是为了练口语吧。”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是已经有中文老师了么。”
原本想好的揶揄的话一下子被堵了回来,Amy抬眸,看着他低头喝菠萝汁,跟朋友讨论最近很火的沙盒游戏,商量过段时间去新西兰皇后镇跳伞。
拱形窗半开着,风送进来,空气里浮着一层极淡的粉白色。已经是春天了。
四月的东京是被樱花定义的,陈梦宵又该被谁定义呢?
这个问题几乎困惑了她的整个青春期。
当然也有过不止一次想把自己写成答案的瞬间,比如高校第二学年的学园祭。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很熟了,可以无所顾忌地打闹,下课一起去便利店买饭团,周末一起联机打游戏,还有每周雷打不动的中文辅导课。
她决定在学园祭当天表白。
穿过「幽霊屋敷」、「かふぇメイド」、「射的場」,她在音乐教室找到陈梦宵。
还在排戏剧社的最后一场戏,演员在台上商量走位,而他反身跨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椅子上,双臂交叠搭在椅背顶端,下巴懒洋洋埋进臂弯,只露出一双眼睛,正盯着手机屏幕里的排练视频,不时按下暂停键提出修改建议。
等他忙完,摘下耳机,她才敲敲教室门,示意自己有事找他。
拐弯抹角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陈梦宵听得还算耐心,正当她鼓起勇气,打算切入正题,他忽然开口:“对了,刚才鬼屋的学长在找你,说血浆不够用。”
她瞬间愣住,因为鬼屋的道具部分是她负责的,思绪不得不回到现实,她忍不住抱怨:“数量明明是提前确定好的,干嘛不省着点用,麻烦死了。”
时间紧急,来不及去之前进货的地方,也想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后来陈梦宵带她去学校附近的駄菓子屋买了一堆令人费解的东西,比如玉米糖浆和各种花里胡哨的食用色素。结果,当他将糖浆、蓝的红的色素按照比例跟水兑在一起,搅拌均匀之后竟然真的呈现出接近血液的颜色。好神奇。
她仰起脸,在大太阳底下看到陈梦宵露出类似“surprise”的笑容。神采飞扬。
学园祭临近尾声,他们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坐在伞棚底下嘻嘻哈哈地闲聊,喝空的啤酒罐丢得到处都是,陈梦宵皱着眉将那些啤酒罐整整齐齐摆成一排。
强迫症又犯了吧。
公主病。
那一刻她很想说点什么,比如亲昵的、取笑的、能够证明他们关系不同寻常的话,可惜被一个漂亮姐姐打断了。据说是某知名交响乐团的大提琴首席,演出刚结束,连礼服裙都没来得及换,一路小跑,总算踩着学园祭的尾巴赶到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