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量压得极低。
“小姐如此大恩,小人无以为报。”片刻后,他自责羞愧道,“本该尽心尽力,替小姐分忧解难;却管教不力,使两个爱嚼舌根的奴才闹到小姐跟前,小人真是该死!”
他跪下磕了个头,便起身低眉道:“但求小姐留着我这条狗命,小人必将功补过。”
听了此言,朝和斜他一眼,慢条斯理道:“瞧你说得,把我当什么了。”
“把你那颗心放回肚里去。”朝和道,“如今当家的不是个‘暴君’,你既得力,那用得上你的地方且多着呢。”
她抬起下颌:“眼下张伯汲的摊子,不正需要人接手么?”
“你眼睛好,手脚也麻利。”朝和笑盈盈道,“心明镜似的,更别提还生了张巧嘴。”
言及此,话锋一转:“只是有一点,你这脚下有些泥泞。”
“不过究竟是浮在外头的,是以,也不要紧。”
“只要别学你们张管事,为保几本烂账,硬搂着账目,以致烂泥从胸口渗进了内里,而把心脏了个底朝天,还不以为然就无甚大事。”
“都跟他似的,晕到天荒地老,这公府还转不转了?”朝和戏谑了片刻,又抬眸看向邱禑,“——好在,邱管事运气不错。”
“条件么,也算得上佳。”
“既如此,便踏实干罢,只是绷紧着些心,平日里,也多提点提点自个。别哪天又看管不利,步了张伯汲的后尘,管不住自身还落偏了心,那就大事不好了。”
她眼含深意,话罢似笑非笑,神情依旧旧云淡风轻;而那厢邱禑闻言,额间却沁出汗珠。
他心知肚明,自己也拿过赵青言的好处。
虽不似张伯汲那般贪心不足蛇吞象,却也实打实地捞了些好处——只是捞得不多罢了。
——可捞得不多又有何用?
邱禑满心怅然。
他记得念书的侄子曾有一言,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此处虽并非朝廷,可谁又能说此般道理落至内宅时便不适用?
须知昔日与他们分钱的赵氏早倒了台!如今执掌中馈的是与她势同水火的二小姐!
这两人斗起来是发了狠的不要命的架势,累及旁人之手段也毫不留情。
听听赵峰的下场罢!试问他们这些算账的有哪个能不畏惧?
邱禑咽了咽唾沫,转念又悲戚起来,无力暗道:“可生而为人,就要养家糊口,又不是圣贤在世,岂有有钱不赚的道理?”
况论彼时劝他们入伙的说客口若悬河又说得天花乱坠,还打包票说有主母领头绝对出不来岔子——
可惜世事多变,依旧逃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而一朝东窗事发,焉知不会殃及池鱼?
赵峰,不已成了砧板上的第一条鱼么?
思及此,邱禑的心愈发沉重。
赵峰攘利,则与其同居一室之共事者又岂有罔觉之理?
若说他们其余人俱是清白而浑然不知,又有何可信?
朝和既问得出赵峰的罪证,那想必他们这些人如何如何她也了然于心。
如今她大权在握,拿张伯汲杀鸡儆猴,虽未对自己秋后算账,可此等威慑已足矣——邱禑是去是留,不过朝和一句话的事,他又有何反抗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