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的一刹那间,樊持玉有些恍惚了。
前世在安奚作世子妃时,身边的人皆是这么唤她。
她回过神来,想起如今还是承平十四年的正月,她不过是昌弋侯樊家的娘子。
她兀地回头一看,只当是眼前之人将她错认成了自己的嫡母。
她轻微俯首,行了一个礼,说道:"我的母亲恪陵长公主今日身体不适,并未前来,这位公子可是认错了人?"
京中权贵人人都知昌弋侯尚恪陵长公主,樊持玉与长公主身形不差多少,也曾被错认过几回,对靳淮生此举并不奇怪。
靳淮生见樊持玉如此言语,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躬身道歉。
樊持玉身侧的樊郅见此情形,面上乐呵地笑着,心里愈发确定了要将公侯世家的名谱拿给靳淮生看看。 “樊叔,你可知戴大人平日里有何喜好?”靳淮生见戴明已经走远,开始向樊郅打听道。
京中办事,少不得花钱送礼表诚意。
在行商的父亲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这点道理,靳淮生还是懂的。
樊郅明白靳淮生是想投其所好送点礼换个机会见面,便告诉了他戴明此人颇爱收藏各式瓷器,尤其是前代官窑流出来的那些精品。
还说了早些年淮州涝灾,戴明与他兄长赈灾有功,先帝赐了戴明一对前代官窑的花釉撇口盖碗。如今戴明更是京中的瓷器收藏大家,家中藏宝多为精品。
靳淮生听着,若有所思,一会儿便来了点子。
他向樊郅借了个马夫,要那小厮去他家宅子和管家说,要取一只金彩戟耳瓶和一对三彩花口盖碗送礼。
好在他家在京城的宅子就在裕国公府隔壁的明花巷,如今新人刚拜堂,喜酒菜才没上几个,现在去取大概也来得及。
靳淮生刚吩咐完马夫,转头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樊持玉。
却见樊持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而后抬眼,眼上细密的睫毛振了振,一双明眸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郎君。
靳淮生拱手向眼前的娘子行了个礼。
刚盘算完如今的处境是重回和亲之前,又马上见到了当年的安奚使臣,就连行礼的姿势都和记忆里别无二致,樊持玉不禁迷茫起来。
“粟粟,这是爹从前一位故友之子,武艺了得,今后咱们常走动。”
听了樊郅一声粟粟,樊持玉又觉得神情恍惚。这是她生母起的乳名,从前祖父母、爹娘都这么唤她,后来的长公主也是如此。
这是她在昌弋侯府里的名字。
自当年离京北上,一别经年,已许久没有听到过了。
樊持玉呆立在原地,耳边又听到靳淮生一句“久闻樊娘子大名”,心中奇怪——她平日里在京中并不出头,比不上别的高门贵女才名大显,也不知靳淮生哪里听来的大名。
转头又看见自家马夫抱着一大一小两个锦盒走了过来,樊持玉心下一惊,没想到她爹还有闲钱送礼。
毕竟前世连她的嫁妆都多是朝廷给的,她爹准备的那一点谁看了都觉得磕碜,最后还得靠长公主贴补,才不至于让外头见了难看。
“樊叔,这些虽不是前代官窑的产物,但也算精品,待会儿一道赠与裕国公吧。”靳淮生在转身时快速瞥了眼樊持玉,看穿了她眼里的惊愕,随后接过马夫手里的锦盒,向樊郅身边走去。
他打开锦盒,将物件给樊郅过目。
虽说近年侯府式微,但樊持玉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她一眼扫过去,便看出了盒中是个难得一见的金彩瓶。
樊持玉轻一碰她爹的肩,悄声说道:“爹,您找来这位郎君,不光是武艺了得吧,我看财力也十分了得。”樊持玉见她爹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又开始打量起靳淮生。
还是如从前一样,眼前的人剑眉斜飞眼窝深邃,但神情没有前世见到的那般凝重,看着他眉目舒展,倒也觉得有几分亲和感。
相貌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