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持玉又听见了他的叹气声。
樊持玉将寿穆一番言语在脑中回转了一遍,而后回道:“大人可是有何顾虑?”
寿穆看向了她,听她说道:“我父母皆言大人是忠臣良相,是先帝的股肱之臣,贪官污吏有害于我朝江山,这般道理大人一定清楚。北边时局不安,而国库存银常年不足,这些状况大人都是知晓的。”
叹息声涌入了樊持玉耳中。
她静静地听着,又闻老者的话音。
“我自然知晓。”寿穆靠在椅背上,天光散在他的脸上,眉眼下的皱纹愈发分明了。
他正透过半掩的门看向外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又挺起了背,轻拂了衣袖,在椅上坐正了。
又转头看向靳淮生,缓缓开口,问道:“淮生,你可有表字?”
靳淮生微微垂首,回话说:“靳某虽已年过二十,因家父早逝,家母是安奚人,及冠时并未取字。”
“行吧。”
寿穆沉思了片刻,又问:“你当真想趟这浑水?就为了而今修这么个河堤?”
靳淮生没有抬头直视寿穆,他接着回话:“大人说笑了。如今是为了修河堤不错,但背后相关多少,大人应当也清楚。”
寿穆神色一变,眉眼间生出了之前未见过的凌厉:“你的官位怎么来的,我很清楚。”
“我不知道你与裕国公是何关系,也想不通你为何不直接去找他戴明作你的靠山,或者说,我还挺好奇,戴明知道你想做什么吗?”
樊持玉听得怔住了。
寿穆这般态度,是否也知道戴明这些年在工部贪污受贿之事?
靳淮生垂首,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摩挲着光滑的杯壁,他在椅子上坐正了,随后张口:“我与裕国公不过见了几面,想来国公爷早已忘了我这般人,我也许久未见国公爷了。”
“放心吧,纵使他先前忘了你了,如今也是记起来了,这些时日可没少盯着你。”
说完,寿穆又转身看向了樊持玉:“樊娘子,你昌弋侯府与裕国公走得这么近,怎的也来掺和这事儿了?”
樊持玉一时语塞。
她不知道寿穆对戴明究竟是何态度。不过看样子,戴明干的那些破事,寿老应当不是一点儿都不知情。
只见寿穆挥了挥手,将头扭向了一边,整个人又靠在了椅背上:“罢了罢了,淮生,我是懂你的。”
“望你来日立于诱胁愚弄之间,也能如而今这般,恍恍无色变!这般变革到底是户部所操,我会将你们二人所见之事说与户部的大人听。”
说罢,他又拿起了茶杯,将杯中半满的白毛尖一饮而尽了。
樊持玉的目光随着靳淮生起身而上移,又见他半跪在寿穆面前,行了个规规整整的大礼。
“这么些年,看着工部这一兜子破事,我早已心力交瘁……可惜眼前一直没有合适的人,这戴明虽说办事麻利,但我到底是不放心他的。”
寿穆向着靳淮生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来。自己又叹了口气,随后起身,走到了靳淮生面前。
樊持玉看着堂上两人站着,寿老年岁已高,脊背已有些许佝偻,看着比靳淮生略矮一些。
靳淮生立于寿穆身前,他低头倾首,并未直视寿穆的脸。
只见寿寿穆抖了抖袖子,他的手上能清楚看见岁月的形迹。
那双手有力地拍了拍靳淮生的肩,随后又掩入那深色的大袖中。
樊持玉看见堂前松柏青葱,看见寿穆拂袖去了。
先前给二人推门的老伯走了进来:“二位请回吧。我们大人今晚还有公务。”
老伯说话的语气恭恭敬敬,说罢,又将书房的木门拉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