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保时捷如一道沉默的暗影,滑过凌晨空旷的街道。
车内空间密闭,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细微的气流声。
玛姆这次被指定坐在副驾驶座,他看起来没有丝毫困意,浅色的头发在窗外偶尔掠过的路灯光晕下泛着柔和的色泽。
他侧着脸,冰蓝色的眼眸映照着流逝的昏暗街景,指尖无意识地在掌心轻轻滑动。
“我们不回安全屋吗?”玛姆转过头,声音比平时轻软一些,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任务。”琴酒的回答简洁到吝啬,视线平稳地落在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上,“7号仓库区,与基安蒂、科恩会合,昨天和你说过。”
“基安蒂和科恩?”玛姆的眼睫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冰蓝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清晰的亮光,那是听到有趣名字时的反应,“那位传闻中的狙击组合?”
他身体微微向琴酒的方向倾侧了一个很小的角度,像是不自觉的靠近。
“这不是下午三点的任务吗?”
他正是确认了时间点,才策划这个“遛弯”计划的。
而且他还真的开开心心在外面玩了好一会儿呢。
“临时推迟,”琴酒依旧没有多余的解释,“抵达后听从指令。”
“这样啊,”玛姆纤长的睫毛垂落,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我还以为是在防着我呢,那也太让人伤心了。”
琴酒:“……”
这什么充满明示的茶言茶语。
玛姆又说道:“还有,之前我不是给你打电话吗?借了别人一点零钱。”
他眨了眨眼眼睛,冰蓝色的眼眸突然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看起来真诚又愧疚。
“我知道这不对,这非常不对。”
“虽然那个人也没说什么,但我始终觉得,像是欠了人家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手指蜷缩起来:“马上要执行任务了,我……我不想带着这种负担,领导,我知道这要求可能有点过分,但……能不能从我的任务报酬里,先预支一点点?让我有机会把那个钱还上?哪怕只是象征性的……不然我总觉得不安。”
他的话语诚恳,姿态放得极低,那张在昏暗车厢内更显精致脆弱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诉说着“愧疚”与“想要弥补”。
一种近乎纯洁的、因为小小过失而不安的少年感,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保时捷驶入一段无灯的隧道,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只有仪表盘散发出幽蓝的冷光,勾勒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几秒钟后,车子冲出隧道,光明重现。
琴酒的目光终于从前方道路移开,短暂地、如同冰冷的手术刀般掠过玛姆的脸。
“不安?”琴酒重复了这两个字,嗓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金属质的冷感,“你故意在已知监控点制造事端,测试反应流程时,可没表现出任何‘不安’。”
玛姆瞳孔微缩,眸中那层水汽似乎凝滞了。
“你认得那个人,他昨天晚上接应过我们,你看过他的脸,”琴酒的语气平稳得像在讨论外面天气很好,但内容字字如刀,“选择那个街角公园,是因为你清楚那里是观察节点;你找人‘借’走硬币,不是为了解渴,是为了留下一个可供观察和处理的‘变量’;你打电话,与其说是通知,不如说是验收——验收这套监控网络是否如你所料般运转,验收我对你这种行为的容忍底线。”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住。
琴酒转过头,这一次,他的视线完全锁定了玛姆。
那双翠绿的眼眸在近处看,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出玛姆的表情。
“现在这种时候,在任务前夕,你换上这副面孔跟我谈‘良心’和‘负担’?”琴酒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不是冷笑,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玛姆,如果你的‘不安’如此容易被几枚硬币扰动,那你根本不可能活着站在我面前。收起这套把戏,你的价值,不体现在这种肤浅的表演上。”
绿灯亮起,保时捷平稳加速。
车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空调风口的细微声响。
玛姆脸上那种精心构建的、脆弱的愧疚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迅速消散。
他慢慢靠回椅背,冰蓝色的眼眸里,那层水汽褪去后,露出底下更加幽深、也更加真实的东西。
一丝被彻底看穿的无趣。
但随即,这种意兴阑珊被一种近乎炽热的、棋逢对手般的兴奋所取代。
他轻轻“啧”了一声,抬起手,用指关节蹭了蹭自己的鼻梁,动作随意,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