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的另一头,大约就是所谓的彼岸。
蜿蜒的,染着烈火的路,不知通向何方,我模糊感到有其他的鬼,那些大约是刚脱离□□还不成型的灵魂。
这一晚的彼岸人格外多,但大家走在各自道路上,沉默地向前。
我抓紧狛治的手。
狛治乖乖被我牵着,他比我高那么多,步伐却落后于我。
回头看去,原来他在恍惚。
“怎么了?”
“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方才还很悲伤的,慢慢就失去意识了,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那是因为狛治刚死去,还不习惯啦。你还是你,刚才的你也是醒着的,只是亡魂总会被幽冥指引,这是在牵引我们走向地狱呢。”
我带着浑浑噩噩的狛治,慢慢朝前走。
两百年之前,我们二人也总是像这样,走在无人的小路上。起初是狛治背我,我趴伏在他的后辈,偶尔呼吸不过来,他就近把我放在房檐下,反复抚着我的背,替我舒缓呼吸。
后来我身体康健些,能走路了,狛治会放缓脚步,始终跟我并排。
死前一同去散步的夜里,他落后我一步,忠心耿耿的侍卫一般。那时也是静静的无人的路,两边是夜色下映出一点青绿色的田地,远处有铃虫在清脆地啼叫。
“……恋雪。”
落后一步的狛治,手拽得紧紧的,有些生疏地唤我的名字。
“怎么了?”我从回忆中抽身。
“到地狱的话,我会忘记你吗?”
我再一次宽慰狛治不必担忧,但他浅色的眼眸里还是藏着焦虑。
地狱比想象中还要遥远。
我和狛治只一个劲朝前走,两边都是茂密的彼岸花,猩红色的植株飘摇,火焰总在我们的前方。
浓密又幽黑的环境会让人惴惴不安,我却不害怕。各式各样的无人的路,总有狛治在身边。
终于在某刻抵达了应到的终点。
“当然不会忘记她。”鬼差很忙,但面对气氛阴沉又脸色苍白的狛治,还是解释了,“毕竟你是来赎罪的,体会到相应的痛苦才能赎罪啊,没有记忆的人又不会痛苦,你怎么可能忘呢。”
祂看向我,又说:“其实最好的赎罪方式是苦役,不痛苦,只是累和久远;对一个人有过歹念的话偿还个五十年也就好了,每天服役完还能自由活动呢……不过你身旁这位生前就害了六十七人,三千年也还不尽。可谓是罪大恶极,要好好把所害之人感受过的痛苦一一尝尽才行。”
……
狛治低头。
我知道他并非为那些人忏悔,狛治始终原谅不了道场的那些人,所以才会在被变成鬼的这几百年如同困兽。
他这时羞愧,只因无颜面对要一同待上三千年的我。
我问:“那从此我们将一直待在地狱吗?”
鬼差答:“不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