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做手工啊,放松放松也挺好的。”
母亲顿了顿,话题又不出所料地滑向那个流俗的轨道,
“那你们大概什么时候结束啊?妈妈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妈,你又不认识她。”
我无奈叹息,惹得母亲嗔怪一笑:
“哦哟,不认识就不能请吃饭啦?再说了,一起吃顿饭,不马上就认识了吗?”
“妈……”
我猜到,母亲大概是会错了意,以为我正在和异性约会。
心底那股熟悉的烦躁和想要逃避的欲望,混杂着无力的疲惫,开始蔓延。但几个月的沉淀,天台的风,医院的消毒水,还有指尖残留的陶泥微凉触感,似乎让我多了一层麻木的韧性。
窗外的天色更沉了一些,像一块漫无边际的毛玻璃。屋顶、街道、光秃的树枝,都在这片灰白里失了焦,轮廓变得柔和而遥远。
我没有像过去一样,直接生硬打断,或者沉默倾听,只是淡淡解释道:
“我和崔思瑾在一起,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小柯基拿铁的妈妈。”
“啊……这样啊。”
母亲的声音里不可避免地染上一丝失望,但她很快又热切起来,
“今天没空吃饭了,那下个周末呢?之前你沈叔叔回来不是请我们家吃了顿饭吗?他下个月又得出差了,大半年回不来,我和你爸商量着回请他一顿,来个送行宴。之前你不来就算了,这次我们家做东你可不能缺席啊。”
听着母亲的絮语,我看见第一片雪花落了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渐渐地,密了。从高处满溢下来,悠悠地、斜斜地飘荡,像一场被放慢了无数倍的默剧,美丽的演员们正在寂静的街道上纵情舞蹈。
我凑进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凉的玻璃,却还是看不真切,喝出的雾气在玻璃上凝结。
“如果……”
没头没脑地,我随意应了一声,
“雪停了,我就去。”
母亲却上了心,认真查询了天气预报:
“就这两天下雪,等吃饭的时候雪早就停了,你放心吧。”
她没听出我的抗拒,或许是刻意选择了忽视,继续兴冲冲地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不出意外还是老地方,定下来之后妈妈会给你打电话的,到时候你可别给我故意装死不在线哦。”
我沉默着,听着母亲近乎自言自语的唠叨:
“周末……沈蹇那小子应该也有空,到时候一起叫上……”
“沈蹇?”
我脱口而出,语调控制不住地拔高,声音尖细。
这是一个真实的名字,是我原以为在想象中的葬礼上,遇见的那个站在角落里,捧着束百合花的男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瞬间将我拉回到那段被男人纠缠不休的混乱时光里。
但他不是记忆里的那个“沈”,也不是任何虚幻或非人的存在……
“怎么?你认识他?”
“算不上……”
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心存侥幸地认为这只是撞名了,
“就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之前我们公司跳楼的那个员工,她未婚夫就叫这个,应该是巧合吧……”
“啊,那没错了,就是他。哎呀,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都谈婚论嫁了……结果,唉,未婚妻出了意外,人没了……听说消沉了好久,现在才慢慢走出来。看得出来是个情深义重的……”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
心中突然觉得,或许就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意想不到呢?
即使后来去看过心理医生,他说这只是我的幻觉,幻像消失了就证明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