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地,一点都不疼了。
只有一种轻飘飘的、不断下沉的感觉。视线里,天花板的灯变成模糊的光晕,旋转,扩散,最后变成一片黑暗。
黑暗里,她看见宋归路。
不是现实中见过的样子,而是更早的、她们还没相遇时的宋归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咨询室里,窗外是海市的夜,她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台灯光晕里安静而孤独。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虚空,轻声说:“晚舟,别怕。”
林晚舟想回答,想说“我不怕了”,但发不出声音。
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
林晚舟再次有意识时,最先感觉到的是颠簸。
她躺在某个移动的平面上,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声、哭声,还有林晚风带着哭腔的声音:“姐,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她想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后脑的疼痛回来了,钝钝的、持续的痛,带着每次心跳的节奏。有温热的液体还在流,她能感觉到纱布压在伤口上的压力。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身边。
警报器响起,救护车开始移动。
林晚舟在一片混乱中,忽然无比清晰地想到一件事——
宋归路。
宋归路还不知道。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宋归路会从新闻里看到她吗?会知道她回家坦白了,知道她终于勇敢了一次,哪怕结局是这样吗?她希望归路知道她愿意。反正她也好累了。
海市,宋归路的公寓。
她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篇关于“亲密关系中的创伤重现”的论文草稿。她已经写了三个小时,但只写了几行字。
写不下去。
脑子里全是林晚舟。
林晚舟在宿舍楼下推开她时的眼神,那句“你走”的尖锐,还有更早之前——蓉城酒店里,那个病弱滚烫的吻,和醒来后床头那锅温热的粥。
她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林晚舟可以跨越千里来照顾生病的她,可以在她最脆弱时温柔以待,却不能在父母面前承认她的存在。
不明白为什么那份爱,在现实的压力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手机震动起来。
她看了一眼,是林晚舟的号码。心脏猛地一跳,但很快又冷下去——大概是来解释,来道歉,来用那些她听了很多遍的理由,解释为什么“暂时还不能公开”。
她不想听。
至少现在不想。
她按掉电话。
但几秒钟后,手机又响了。还是林晚舟。
宋归路盯着屏幕,指尖发凉。理智告诉她应该接,应该听听对方说什么,但情感上,那种被推开、被否认的刺痛还在翻涌。
她再次按掉。
第三次响起时,她终于拿起手机。不是林晚舟,而是一个陌生的、带着外地口音的年轻男声:
“请……请问是宋归路老师吗?”
“我是。”宋归路的声音很冷,“您哪位?”
“我是林晚舟的弟弟,林晚风。”那边的声音急促,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哭腔,“宋老师,我姐……我姐出事了,她……她受伤了,很严重,现在在救护车上,她一直念你的名字……”
世界在瞬间静止。
宋归路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到骨节发白,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什么伤?在哪里?现在什么情况?”
“头……头部撞伤了,流了很多血,昏迷了一会儿……我们在去县医院的路上……”林晚风语无伦次,“宋老师,我姐让我给你打电话,她……她可能……你能不能……”
“哪家医院?”宋归路已经站起来,抓起外套和车钥匙,“把地址发给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