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她站在原地,有几秒钟大脑一片空白。林晚舟受伤了,头部受伤,流血,昏迷——这些词像冰冷的针,扎进她的心脏。
下楼,上车,一路超速。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晚舟。
那时候林晚舟刚经历同事自杀,被学校强制送来心理咨询。她坐在咨询室里,背挺得笔直,脸上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微笑,但眼睛里全是破碎的光。
宋归路当时就想:这个女人,把自己包裹得太紧了。紧到连呼吸都需要许可。
后来她一点点靠近,一点点剥开那些坚硬的壳,看见里面那个敏感、诗意、渴望爱又恐惧爱的灵魂。她以为自己终于触到了真实,却在最后关头,被那个灵魂亲手推开。
可现在,那个灵魂在生死边缘,喊的是她的名字。
“晚舟……”宋归路轻声说,“等我。”
车开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医院的大门陈旧,急诊室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刺眼而惨白。
宋归路下车,脚步匆匆地走进急诊楼。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夜晚医院特有的、压抑的气息。她穿过走廊,按照林晚风给的病房号,走向三楼的神经外科。
楼梯拐角处,她看见了他们。
听到脚步声,三个人都抬起头。
林晚风看到她,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林父看着宋归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宋老师……”林晚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来了。”
“晚舟呢?”宋归路的声音很平静,但林晚风听出了那平静下的紧绷。
“在里面。”他指了指病房门,“医生刚来看过,说暂时稳定,但要观察……”
宋归路没等他说完,直接推开了病房门。
单人间病房,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林晚舟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闭着眼睛,但睫毛在微微颤动。
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像一件易碎的瓷器。
宋归路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她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林晚舟露在被子外的手。那只手冰凉,手腕上还有输液留下的胶布痕迹。
“晚舟。”她轻声唤道。
病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宋归路一直觉得林晚舟的眼睛里有星空,但此刻,那片星空暗淡了,蒙着一层迷雾,焦距涣散,好一会儿才慢慢对准她。
然后,瞳孔微微放大。
“……归路?”声音微弱,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是……是你吗?还是……我又做梦了……”
“是我。”宋归路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暖那只冰凉的手,“我来了,晚舟。不是梦。”
林晚舟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眼泪先流了下来,滑过苍白的脸颊,没入鬓角的纱布。
“对……对不起……”她哽咽着,每个字都像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我不该……不该那样说你……蓉城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
“我知道。”宋归路的声音异常温柔,她用手指轻轻擦去林晚舟的眼泪,“我都知道。别说了,好好休息。”
“我……我跟爸妈说了。”林晚舟执拗地看着她,眼泪流得更凶,“我说了……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他们很生气……他……”
她的声音哽住,呼吸急促起来。
“可是……他们不接受……”林晚舟闭上眼睛,眼泪继续流,“爸爸说……要跟我断绝关系……”
“那就断绝。”宋归路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你有我了,晚舟。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林晚舟睁开眼睛,看着她,只是看着她,眼泪无声地流。宋归路也不说话,就那样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用目光一遍遍确认这个人的存在。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
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两个人交错的、轻微的呼吸声。
“睡吧,晚舟。”她轻声说,“等你醒来,世界会不一样的。我保证。”
窗外,夜色最深最浓的时刻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