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脚步终于还是走到了圣山。冰雪消融的溪流声取代了风声,成为溶洞外最常听到的背景音。
岩缝里钻出嫩绿的草芽,向阳的坡地上甚至能看到零星野花,虽然被战士们戏称为“能在石头缝里活下来的倔玩意儿”,但那抹亮色确实让所有人的心情都轻快了些。
苏云絮站在新开辟的“校场”上,看着二十几个半大少年在莫度的指导下练习最基本的格挡动作。
校场其实是片相对平整的坡地,清除了碎石,夯平了土壤。
没有木桩,就用捆扎扎实的草人代替;没有刀剑,就用削尖的木棍。
条件简陋,但每个少年都练得认真,他们都知道,在这北疆乱世,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活命的可能。
“手腕要稳!腰要沉!”莫度的声音严厉,但眼神里透着欣慰,“对,就这样。记住,在战场上,你的命就靠这双手握着!”
苏云絮静静看着。这些孩子大多是赤岩寨救出来的,父母或死于狄戎刀下,或死于饥寒疾病。
最小的才十三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但眼底都有种超越年龄的坚毅。
“王女。”阿木小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汗,“西边探查队回来了,带回来些东西。”
苏云絮点头,又看了一眼校场,转身随阿木走向溶洞。
议事厅里,三个风尘仆仆的山鬼营战士正围着一块摊开的兽皮地图,低声讨论。见苏云絮进来,立刻起身行礼。
“坐。”苏云絮走到主位,“西边情况如何?”
为首的战士叫巴根,是个三十出头的赤狄汉子,左耳缺了半块,是七年前王庭血战留下的伤。
他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野马川往西一百二十里,有个废弃的土堡,应该是前朝戍边留下的。墙壁还算完整,里头有井,虽然干了,但往下挖了三丈就见水了。”
苏云絮眼睛一亮:“能住人吗?”
“简单修葺一下,能容五十人。”巴根道,“更重要的是,那地方地势高,能看到方圆三十里的动静。东边是野马川,西边是白狼谷,北边有条小路通狄戎的‘黑石部落’,乌维手下一个小部族,专给他挖矿的。”
信息很有价值。苏云絮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伪装成贩皮货的边民,在黑石部落外围转了转。”另一名战士接口,“他们最近在大量征召劳力,说是要开新矿。但我们偷听了几个狄戎兵的谈话,好像矿脉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好像是挖到深处,石头突然变脆,塌了几次,死了十几个人。”战士压低声音,“他们说那地方‘邪门’,有老人私下嘀咕,说是挖到了圣山的‘血脉’,触怒了山神。”
苏云絮和刚走进来的月灼对视一眼。
“具体位置?”月灼问。
巴根在地图上点出一个位置,距离圣山主峰约四十里,正在赤狄传说中“圣山血脉”流经的区域。
“王女,”月灼转向苏云絮,琥珀色的眼眸闪着光,“这是个机会。”
苏云絮明白她的意思。矿难、人心浮动、对“山神”的恐惧,如果操作得当,或许能在乌维的后院点一把火。
但她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第三名战士:“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那战士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用破布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是一枚生锈的铁牌,半个巴掌大小,边缘有断裂的痕迹。
牌子上刻着模糊的图案,一只展翅的鸟,下方有残缺的赤狄古文字。
“在土堡附近捡的。”战士说,“像是最近才被人丢在那儿的。”
苏云絮接过铁牌,指尖抚过那些锈蚀的纹路。赤狄王族的印记,怎么会出现在前朝废弃的土堡附近?
“还有这个。”巴根又拿出一片碎布,布料是北疆常见的粗麻,但边缘有烧焦的痕迹,上面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在土堡墙根下找到的。像是血。”
月灼接过碎布,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皱起:“是血,而且时间不长。”
苏云絮沉吟片刻:“土堡附近,有没有近期人活动的痕迹?”
“有。”巴根点头,“虽然被刻意清理过,但我们在土堡后面的山坡上发现了几处熄灭不久的火堆灰烬,还有这个——”
他又掏出个小皮袋,倒出几粒黍米:“掉在石头缝里的,还没发芽。”
苏云絮捏起一粒米,放在掌心仔细看。黍米干燥但饱满,不像是被丢弃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