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已十岁,贞儿又生得年轻如花,为何不可为我长姐!”
万贞儿听得掩面而笑。
正月十五夜,前院倒座房门厅的门开着,满桌摆着吃得零零散散的酒菜,三个看守已醉得趴在桌上,另外一个半醉的还在迷迷糊糊地继续吃喝。
万贞儿斜背着一个包袱,一手持剑,在正厅四下环顾一下,吹熄桌上的蜡烛。
在西北角竖着的下梯子下,她看见房顶上肩上也斜背着一只布包袱的朱见深探出头,对她挥挥手。万贞儿慢慢沿梯爬上来,到顶时朱见深接住她的手,但脚下踩斜,就在她上到屋顶时,竹梯一滑,倒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二人面露惧色,朱见深匆匆地指指墙下边,原来万贵已带着一驾带篷的马车等候。
外院那个半醉的看守听到声响,睡眼蒙眬地抬起头,跌跌撞撞地走到垂花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再无其他声响,自己摇摇头,又回到厅中。
万贵将马车靠近墙边,然后爬上车篷顶,朱见深先将包袱扔下,轻手轻脚爬过墙头,上面万贞儿拉着他的双手,底下站在车顶的万贵接着他的脚,朱见深先下到车顶。之后万贞儿也将包袱扔下来,将剑挂在腰上,万贵和朱见深两个人合力将她接了下来。朱见深、万贞儿匆匆钻进车厢,万贵轻轻喝了一声,那匹高大的黑马,一路小跑而去。
街两边的店铺都黑洞洞的关着门,前面就是巍峨的正阳门,城门洞又高又深,城门前,城门上都有京营军人把守。万贵赶着马车驶来,穿过城门,向北京城外的南面驶去。
天色已明,荒郊野外,万贵赶着马车一路疾驶。马车厢内万贞儿和朱见深并排侧坐着,朱见深长长地舒了口气说:“终于得以逃脱。”
“言之过早。”万贞儿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扯着朱见深的衣袖说,“若万一你我逃脱不成,你需一口咬定是贞儿挟你出逃,其他一概不知。”
“我自有分数。”朱见深深情地看着万贞儿。
正月十七清晨,北京城内,朱见深被囚居所街外,有一队几十人的武装骑兵快马而来,为首的年近四十,面色凶恶,他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林泽鑫。
林指挥使带着数人敲开正门,进到前院,照直敲那扇垂花门,曹比等几个中官守卫上前,被林指挥使一把推开。看看无人应门,林指挥使做了个手势,几个军士搭成人梯,一个军士踩上人梯,翻墙而过,自内院将门打开,林指挥使大步进入内院,径直进了已是人去楼空的正房看了一眼,出来在倒下的竹梯旁看了看,又抬头往房顶上看。之后转身走到街后西北角墙下端详车辙痕迹。
随后,林指挥使一行快马向南出城而去。
万贵的马车还在疾驶,朱见深趴在万贞儿的膝上熟睡。万贞儿一边轻抚他的后背,一边不时地将后面的篷布掀起一角,不安地向后方查看。
林指挥使的马队在野外岔路旁停下来,林指挥使蹲在地上辨认马车的车辙印痕,举起马鞭指向其中一条路。
日落时分,万贞儿看看车外的夕阳,面色轻松了些。朱见深精神饱满,难掩兴奋,问道:“你我在诸州何以为生?”
“太后上次有交一盒首饰给贞儿。”
“在诸州安顿好之后,我将如何?”
“送你去城里书院读书。”
“何为书院?”
“男子学习经史子集之所。”
“很远吧,我不敢去。”
“不怕,贞儿每日送你。”
朱见深想了想道:“到时你能否为我买头驴?”
“见深愿骑驴前往书院?”万贞儿笑了。
朱见深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既然书院路途远,你坐驴上,可免行路辛苦,我步行牵驴,防它乱跑就是了。”
万贞儿万分感慨地说:“你年仅十岁便出此言,未负贞儿这些年来对你的疼爱,今后即使贞儿为你怎样,亦无遗憾!”
万贞儿随手又掀开后面的篷布,远方似乎有马队追来。万贞儿转身向前面,大声问道:“爹爹,前方何处?”
“即到霸州。”
“后方似有官家马队,快入城内,找一处客栈暂避。”
万贵不断挥鞭抽马,马车飞驶进入霸州城。几经辗转,马车停在城西一家客栈门口,万贵先进去,万贞儿和朱见深也下了车。
片刻万贵自客栈门口出来对万贞儿说:“已将客栈东厢小院租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