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贞儿匆匆地说:“此番出逃万万不可连累家人,爹爹速驾车回家,明晨卯时来接女儿继续行程,切记,到时确定万事妥当方可入内。”
万贵答应后驾车离去。此时,林指挥使马队也往城西而来。
客栈东厢小院内的大门紧闭,客房内的**摆着万贞儿和朱见深的包袱。朱见深坐在床沿,万贞儿叮嘱道:“你在此勿动,贞儿去去便回。”
万贞儿走到在小院之内看看客房两面是墙,客房并排还有一间小屋,她推门进去,原来是间柴房,里面堆有木柴。房内后墙有一扇小窗。万贞儿随手搬了一张旧椅,摆在窗前,她站上去,用力推开窗,往外一看,外面是一条偏僻小路。万贞儿将头探出,两边望望,左边是通往城西客栈大门的主路,右手则往幽静小路。万贞儿用一只长木柴将窗撑住,自己从椅子上下来走出柴房。她又走到木门前,抽开门闩,探头往外望望,然后往客栈前面走去。前院周围都是一间间的客房,有几个住店的小童在院中玩耍,前院同柜台之间有道门,有布门帘遮住,柜台临街,同时供应伙食。万贞儿悄悄将门帘掀开一道缝,赫然看到临街门口站满了骑兵,一位军官模样男子正在同客栈掌柜说着什么,掌柜边回答,边用手指指东厢小院方向。万贞儿立即放下布帘,一溜小跑回到东厢小院,将门闩闩死。进了客房,拿起其中一只包袱,拉起朱见深跑进柴房,将包袱斜挎在他身上。
万贞儿十万火急地说:“不好了,官兵追到客栈,你立即自那扇窗跳落后巷,自行打听新安镇龙泉寺东头,找到我爹爹万贵,让他连夜带你去诸州。”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万贞儿不由分说,将朱见深扶上小窗前的椅子:“快走,我去拖住他们,切记,往右手跑,左手边是往客栈正门的……”
紧紧拥抱了站在椅子上的朱见深一下,不由分说,万贞儿将他举到已是打开的窗台上,闭上眼,一把将朱见深推了出去。随即关好窗,转身出了屋,将柴门掩好,口中喊道:“等等,就来!”
万贞儿快步回到客房内,坐在台前的椅上,长叹一声,对着台上的铜镜用手轻轻地将头发捋齐,掏出一块手帕,将脸上擦拭干净,又是一阵敲门声,万贞儿没有回应,站起身,将身上衣衫整一整,将剑抽出来,将持着宝剑的手背在身后,不慌不忙地走到客房门前。
哐当一声响,外面军士破门而入。林指挥使带着军士们大步跨入,厉声问道:“你主人在何处?”
万贞儿镇静地回道:“我五年前就出宫了,长年服侍沂王,心不耐烦,私自出走,何罪之有?你找沂王,应去沂王府才是。”
林指挥使不理万贞儿,径直向客房走去,正要迈进门槛时,冷不防万贞儿亮剑便刺,林指挥使敏捷地跳到一旁,同时抽出佩剑,万贞儿不断用剑刺来,被林指挥使一一拨开,二人在院中打了数十个回合。林指挥使看准机会,用力向万贞儿的剑上一击,当的一声,万贞儿的剑脱手掉在地上,她弯身去拾,被林指挥使抢先一步用脚踩住,他用剑比着万贞儿的颈项,凶恶地说:“万姑娘难道不知,裹藏皇族,可被立即斩首?”
万贞儿一言不发,直起身来,长叹一声,便闭上眼睛。这时突然哐当一声,有人踩着倒下的门板自门口冲了进来,原来是朱见深,他大叫:“放开万姑娘,此事与她毫不相干,是我执意要她带我出走,我随你们去便是了!”
原来刚才那一切,对朱见深来说发生得太快,尚未及思索,就被万贞儿推出窗子。自幼一切听从万贞儿安排的朱见深从地上爬起来,本能按着她指示的方向匆匆跑去。跑出十几步后,步履忽然慢了下来,他感到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旁边没有万贞儿,而且是正在离她而去,他记起贞儿曾有讲过,这些年囚禁的是我朱见深,并非贞儿,那就是说官兵来抓的是我,贞儿是为救我,让我先逃。可是没有了贞儿,就算我逃过了,今后那悠悠岁月,一人如何度过?那些官军又将把贞儿如何处置?不可!不论何事发生,都不可丢下贞儿。
想到这里,朱见深转身又向左侧一边跑来,一出小巷,便上了人来人往的大路,左面就是客栈大门,几个军士在看守几十匹军马,他快步进了大门,一路往后院而来,后院外的兵士见是一位身穿便装的少年,也并无在意,给他一下冲了进来。
万贞儿听到朱见深的声音,睁开眼,难掩悲痛地说:“见深为何不听贞儿的话!”
朱见深跑过来抱住万贞儿。
林指挥使听见万贞儿称这个少年为“见深”,突然扔下手中兵器,跪在朱见深膝下,他后面及外院的兵士也纷纷扔下兵器,跪下叩头。
“锦衣卫指挥使林泽鑫拜见皇太子殿下。臣是受皇太后所遣,出京往南,沿霸州、诸城一线追寻,接殿下回宫的。”
朱见深挽着万贞儿的手臂,疑惑地问道:“皇太子?”
林指挥使大声说:“正月十七凌晨,太上皇自南宫返回奉天殿,在朝臣拥戴下重登皇位。殿下太子之位也已恢复。”
朱见深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愕得不知如何是好。
林指挥使仍然跪着,将一只手伸进盔甲内,取出一串翡翠手镯,举起道:“臣临行匆匆,皇太后有交此物以为凭证。”
万贞儿走向前取过手镯一看,对朱见深说:“确是太后平日所佩戴。”
闻言,朱见深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万贞儿指了指跪地叩首的林指挥使,朱见深会意,说道:“起来吧。”
万贞儿对朱见深微微一笑,朱见深亦笑道:“她不计较,你起来吧。”
林指挥使站起身来,垂手立于一旁,其他兵士也都站起来。
万贞儿又问:“敢问林指挥使,那景……”
那林指挥使也是个聪明人,他低着头不等万贞儿说下边的字便接口道:“身患重病,已被贬为郕王,迁往西内。”
万贞儿与皇太子两人的双手携在一起,眼睛对视,皇太子面露喜悦,万贞儿长舒一口气,既像如释重负,又像遗憾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