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一个妹妹,她也很好相处。”陆却想了想,又补充道。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从雅间窗户外望去,烛光渐次亮起。
炭炉上的羊肉串滋滋作响,油脂滴落在火红的木炭上,腾起一阵带着孜然香气的烟。沈芙蕖用铁签轻轻翻动着肉串,火光映得她眉眼格外柔和。
她将一串烤得金黄的羊肉递给陆却:“光喝酒不行,尝尝这个,用的是今早新宰的羔羊,我特意让人留了肋排肉。”
陆却接过,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的肉质在唇齿间化开,混着西域香料的独特风味,竟让他这个素来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也微微颔首:“确实鲜美。”
“你别看现在雅座还没人,再晚一些,就有很多人上来了。”沈芙蕖抿唇一笑,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大人若是喜欢,往后常来便是。”
她说着又为他斟了半杯青梅酒:“这酒配羊肉最好,解腻又暖胃。”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隐约能听见阿虞提高的嗓音:“客官稍等,这就给您上菜!”
沈芙蕖侧耳听了听,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起身理了理裙裾:“怕是又来了不少熟客,我得下去瞧瞧,大人稍坐,我去去就回。”
陆却点头,目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那袭湖蓝色的衣裙在楼梯转角一闪而过,像是一尾游入深海的鱼。
楼下,芙蓉盏正是最忙的时刻。几张方桌都坐满了客人,大双小双来回穿梭,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面条。沈芙蕖刚下楼,就被几个熟客叫住。
“沈娘子!今日的卤鸭翅怎么比往日更入味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大声问道。
沈芙蕖笑着耐心解释:“新加了一味草果,是前日从岭南运来的。”她边说边帮忙收拾桌上的碗筷,动作利索,一个人抵得上另外两个小丫头。
阿虞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沈姐姐怎么下来了?那陆大人怎么办?”
“没事。总不能怠慢了其他客人,我也不能看着你们忙得脚不沾地,自己一味在楼上躲懒。”沈芙蕖轻声说,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楼上瞥了一眼。
楼上雅间,陆却独坐窗前。窗外的暮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汴河上的画舫亮起了灯笼,星星点点地浮在水面上。他望着那灯火出神,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簪子。
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迅速将簪子纳入袖中。
沈芙蕖推门而入,额上还带着一层汗珠:“让大人久等了,今日客人格外多。”
陆却道:“生意兴隆是好事。”
沈芙蕖刚要说话,楼下又传来一阵喧哗。她皱了皱眉,正要起身,却被陆却拦住。
“今日叨扰已久,我也该告辞了。”他站起身来,摸出了今日的饭钱。
沈芙蕖一怔,随即点头:“那我送送大人。”
店门口,夜风微凉。陆却站在台阶上,忽然转身:“沈娘子。”
“嗯?”
他从袖中取出那个簪子,递到她面前:“之前的事我是我唐突了。”
沈芙蕖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竟是支精致的玉簪。半开的荷花沾着晨露,盈盈欲滴。
“这是……”沈芙蕖一时语塞,抬眸望向他。
陆却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素银簪上。那是他从大理寺膳房捡到的,还了后没想到她一直戴着。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微动,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来:“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沈芙蕖指尖轻抚过簪上的花瓣,忽然笑了:“大人不会是从妹妹那拿的吧!不过,我很喜欢。”
夜风拂过,吹动她额前的碎发。陆却的手半空中停住,转而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回去吧,起风了。”
陆却转身走入夜色,背影渐渐与草市坊长街的阴影融为一体。沈芙蕖望着他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芙蓉盏自开了宵夜,生意已非火爆二字可形容,简直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从晨曦微露到夜半更深,食客络绎不绝,门前车马喧嚣,连巷口的路都被踩得油光发亮。
沈芙蕖思来想去,终是定下个法子,将铺子分作三处经营。阿虞与大双坐镇面馆,专管面条,应付那些匆匆果腹的散客。
小双领着个杂役支起卤菜摊子,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张澈带着两个伶俐丫头专司二楼雅间,青梅酒配炙羊肉,专招待那些讲究的体面人。
这般安排勉强撑了几日,仍是手忙脚乱。沈芙蕖一咬牙,又添了三个手脚麻利的堂倌。
转眼间,芙蓉盏竟成了个十一人的大铺面,而她这个掌柜,也从当初单打独斗的小娘子,摇身一变成了统管全局的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