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晏也插话进来,“就是那个到韩府大闹一场的小娘子?姐姐,你怎么认识她呀?”
“她……总来芙蓉盏买酸汤锅子……”沈芙蕖皱眉,旋即了然,可又有些恼意,对陆却说:“难道你跟踪我到了梅花庵?”
陆却摇头:“我没有跟踪你,我留意的是韩彦。”
“陆却,你今天要好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留意韩彦。”赵清晏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第65章
汴河抛尸案的疑点在于,明明是乍暖还寒的春日,汴河边却分批次出现了高度腐烂的无名尸体。
有的人说这些尸体是从南方专门运到此地抛尸灭迹,有人说这些人遇难已久刻意隐藏,最近才抛出来故意混淆视听。
开封府在四门与闹市等地张贴出了认尸告示,将尸身特征列明,就等着苦主来认领,然而足足等了七日,仍无人认领,官府无奈,只得将他们安葬在城外的漏泽园。
验尸的差事,落在了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李诚身上,他只初验了两具尸体,便排除了这些人遇难已久的说法。
“这是谁提出来的?说话都不经过脑子!”
赵清晏滔滔不绝道:“我要是杀了这么多人,肯定想找个荒郊野岭把尸体藏起来,比如埋起来或者绑上石头沉入水底,最好的是分成一块一块,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野兽吃掉……”
“可这些人身上既没有泥土也没有被泡发的迹象,难道凶手任由这十几具尸体直挺挺躺在院子里,等烂了再抛出来?”
陆却点评道:“在毁尸灭迹方面,你倒是很有天赋。”
“我只是这么说一说啊!我连鸡都不敢杀的!”赵清晏慌忙摆手解释。
李诚否定了这个方向,开始从“南尸北调”入手,但陆却则认为完全不可能。
沈芙蕖将自己代入凶手的角色,说出来陆却心中所想:“这么多具尸体,要真想运过来,只得走水运,那么我只要沿途找个荒僻水段,将尸体抛入水里不就行了?大老远费这个劲抛汴京来干什么?”
“是哦,多此一举,还有风险!”赵清晏赞同。
死者们身上有明显致命的刀口,所以原先仵作们都判断,这是失血过多致死,当案子毫无头绪,陆却就决定亲自操刀,和仵作李诚一同再次对死者做了解剖。
剖开高度腐烂的胸腔,露出里面暗沉的内里,一股超级浓烈的恶臭瞬间炸开,连从业多年的李诚都忍不住,冲到门外呕吐起来。
陆却比较关注死者肿胀的喉部与肺部,他熟练切开肺部,发现死者肺叶肿胀,颜色像熟透李子般紫红,触感则像一块软烂的棉花。
“陆却,陆却……你不用说得这么具体,我以后都不想吃李子了,我现在想吐……”赵清晏抚摸着胸口。
陆却发觉肺部异常肿大,随即又转向喉部,再一切开,只见喉头水肿,黏膜溃烂,还渗出来大量黄绿色黏液。
李诚立刻会意,拿了把镊子探入气管深处,夹出些许黏液放在清水里。
赵清晏强忍着恶心,却又忍不住好奇问道:“呕……你们也真是不嫌脏,取这些秽物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找出死者真实的死因。”沈芙蕖开口。
陆却赞许点头:“不错,肺叶异常,说明死者吸入了有毒的气体,那么气管一定首当其冲。”
赵清晏道:“哦哦,这个方面陆却你是内行人,接下来你们是怎么做的呢?”
“先验毒,首先可以判定此毒为气体,再将常见的毒气一个个排除。”
陆却将大量米醋泼入炽热的炭上,“滋啦”一声,酸涩的白雾蒸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暂时压下了腐臭。
水中的黏液在酸雾的笼罩下,渐渐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幽绿色荧光。
“还会变绿呢?!”赵清晏震惊。
“他们是中了绿矾蒸毒,此物遇酸而显幽绿。绿矾遇火煅烧,会生出无形无味的瘴母,吸入少许,便能蚀烂肺腑,顷刻毙命。”陆却道。
沈芙蕖和赵清晏异口同声:“他们不是失血而死,而是——中毒而亡!”
“既然发现了真实的死亡原因,大理寺为何让南尸北调之说盛行呢?还对外说这案子一点头绪也没有……”赵清晏又问道。
“查案不可打草惊蛇,应当引蛇出洞。”陆却淡淡解释。
听到这,沈芙蕖不得不佩服陆却,心思确实缜密,胆大老辣,是个厉害人物。
赵清晏话说的多了,觉得口干舌燥,三人便移到了凉亭里,里头放着一把筝,正是陆却刚才弹过的那把。
“绿矾是用来干什么的?”在咕嘟咕嘟牛饮完茶水后,赵清晏终于抓住了重点。
“你知道怎么铸钱吗?”陆却抛出一个问题。
陆却解释,铸钱主要用的是“母钱翻砂法”,简单来说,就是用锡块手工雕凿出钱币的形制,称作母钱,将母钱放入砂型模具按压型腔,随后倒入熔化的铜液,冷却凝固后就成了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