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尽头是一座哨塔,烟灰色的砖和红褐色的三角顶,拉尔曼郡的西丽花旗帜飘摇在寒风中,已经成了块碎布条子,中层的木阁楼倒是搭得严实,外面围着一圈又一圈的铁扎子,经年累月下来,挂满了风吹过来的杂物垃圾。
哨塔中层的木阁楼在以前是作为哨塔兵的临时居住地,提供稳定的温度,同时防范某些擅长攀爬的野兽,但是大畸变开始后,众多野兽畸变,轻而易举翻越三级城墙,哨塔的铁扎网防护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用处,连带着哨塔也顶多剩个观望山火的功能。
阿尔米亚此刻站在哨塔阁楼里,通过一扇方窄的观火口往外望去,能将芙拉镇大半景象收入眼底。
许多支三五人成群的士兵走上街头,不知往墙上贴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围起了乌泱泱一片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隔着大老远都能想象到那嘈杂的闹声。
阿尔米亚将自己落到耳畔的头发塞到脖子里挡风,耳尖颤了颤,不回头地说道:
“有客远来,主人不出现欢迎一下吗?”
缓缓转身,就见未知的风将门吹开,哨塔里悄然出现了一座暗梯,一阶一阶往下展开。
在心底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早知道要往下走,她还爬哨塔干嘛。
幽深的螺旋形楼梯陡得可怕,但阿尔米亚如履平地般,她的地窖木梯和这差不多样子,爬的多了早就习惯,唯一的缺点就是暗,但地下建筑光线是在所难免的稀少。
她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
阿尔米亚皱了皱眉,提起裙摆,轻飘飘一个借力就将脚边的东西踢开,随后迅速伸回脚,端庄优雅地往前走,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火在她前面亮起,暖意从门缝里传来。
阿尔米亚一抬眼就看见火炉子里半具烧焦的鸟尸,穿在铁串子上,不停在炭火上翻动,转叉狗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带着敌意的掀了掀上嘴皮,露出一张尖牙耸立的狗嘴。
它很想上前将来访者撕碎,但脖子上套着一尺多宽的铁皮项链,深深勒出血肉白骨,它也不感到疼痛,一边往女孩的方向扭头,发出低吼的犬吠,一边脚下踩着轮子,不停原地奔跑,好让火炉子的铁串上下翻转,火焰不至于将烤肉烧焦。
但添的炭火太多了,火焰猛烈,那半具鸟尸早也炭变漆黑,像块丑陋的黑煤渣一样。
不可否认,阿尔米亚在见到鸟尸的那一刻的确心滞一瞬。
“赝品还想冒充正版。”
鸟尸在她手下湮灭成一团碎灰,乌七八糟洒在了炭火堆里。
阿尔米亚拍了拍手,冷眼看着从阴影里出现的那人。
“不过是一串烤焦了的尸体而已,怎么火气这么大呢?”
来者语气轻浮,上扬的尾音幽咽婉转,轻轻叩在对方的耳畔。
先前在马路对面见着的小男孩已经将报童帽摘下,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眼尾流转,略带狡黠地看了一眼女孩,不过在听见那人轻微一哼后就果断收回视线,垂低着头将轮椅慢慢往前推,顺便掖了掖盖在男人双腿上的珊瑚绒毯。
佛西整好以暇地坐在轮椅上,左手伸出搭着扶手,那手腕处的兽牙链子幽幽发着光,雪白雪白的,甚至将他的皮肤衬出了一股久病孱弱的青色,但是指甲又尖又长,红得发亮,和他原本的皮毛颜色相得益彰。
阿尔米亚瞟了一眼他垂到地板的尾巴,如焰火般耀眼的红尾被绞去了大半截,但仍有那么长,带着数不尽的伤痕。
她没什么兴趣探究一只畸变的狐狸的过往。
“你和那头羊什么关系。”
阿尔米亚直视那双狭长的眼睛,冷静发问。
“小伙伴死了你也不伤心一下吗?”
狐狸佛西假意地抹了抹眼泪,露出一种惋惜的神情,“它连临死前都在呼唤你的名字呢,喊得嗓子都哑了,却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的翅膀一截,一截被烧掉……”
阿尔米亚看着他不说话。
“真是个冷心肠的人。”
佛西也不自讨没趣,懒懒地往后一倚,将手伸直,靠着火取暖。
“不知道你给它喂了什么迷魂汤,嘴比铁甲兽还硬,什么都不肯说。”
阿尔米亚心不在焉地想,海东青能开口说话就怪了。
转身也找个椅子坐下,弾着落在斗篷上的煤灰,悠悠开口,“你想问它什么话?”
“还能有什么。”佛西只手托腮,仔细地凝视着她,“当然是问和你有关的事情了。”
“我?”弹煤灰的手顿了顿,阿尔米亚眉间微蹙。
“我们好奇你很久了,阿尔米亚。”
狐狸望向她的眸子格外深,明暗晦涩,像是有一轮旋涡盛在里面,蛊惑引诱着人类自甘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