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近乎完美的“和谐”中流淌,像一潭死水,表面平静,内里却早已腐烂。元一诺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精致的符号,代表着“顺从”与“依赖”。她不再有自己的情绪,所有的反应都经过精密计算,以确保能取悦那个掌控她一切的人。
乔映绾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模式。她享受着元一诺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全然的服从,偶尔会给予一些物质上的奖赏,或是像抚摸宠物一样,给予一点短暂的、不带温度的触碰。
直到乔映绾的生日将至。
往年,元一诺会提前很久开始准备,亲手制作一些笨拙却充满心意的小礼物。今年,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乔映绾的指示。乔映绾没有提及,她便也沉默。
生日前一天,乔映绾难得地没有工作,坐在客厅翻看一本厚重的相册。那相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有些磨损。
元一诺端着水果走过去,目光无意间扫过摊开的相册页面,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回头对着镜头微笑。她的眉眼弯弯,笑容干净又耀眼,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蓬勃的生命力。
让元一诺血液冻结的,不是女孩的美丽,而是那张脸——那张脸,和她自己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笑起来时眼睛的弧度,和微微歪头的姿态。
乔映绾察觉到了她的停顿,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相册里的照片。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叫苏眠。”乔映绾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照片中的人,“我大学的学妹。”
元一诺端着果盘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坚硬的果皮里。她看着那张照片,看着那个笑容明媚、仿佛汇聚了所有阳光的女孩,再联想到乔映绾偶尔看着她出神的目光,那些突如其来的“温柔”,那些对她“乖巧”和“依赖”的执着……
一个荒谬又残忍的念头,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她的脑海。
替身。
她原来……一直是个替身?
乔映绾对她所有的掌控、占有,甚至那偶尔流露出的、让她心悸的异常,都不是因为她元一诺本身,而是因为她像这个叫苏眠的女孩?
那些她曾经以为独属于自己的“特殊”,那些她甚至在绝望中生出扭曲依恋的瞬间,原来都沾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耻辱感,像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乎要站立不住。
“怎么了?”乔映绾合上相册,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元一诺,眉头微蹙。
元一诺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她低下头,避开乔映绾探究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颤抖的笑容:“没……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头晕。”
她将果盘放在茶几上,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着。“姐姐……你先吃,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冲进洗手间,反锁上门,元一诺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滑坐在地上。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防止那崩溃的呜咽溢出喉咙。
原来如此。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乔映绾会选中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傻气的她?为什么对她有着那样偏执的占有欲?为什么时而冰冷时而异常?
因为她像苏眠。
因为她这张脸,这故作乖巧的姿态,像那个早已消失在乔映绾生命中的……白月光。
那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挣扎、恐惧、绝望,甚至那点可悲的、扭曲的依恋,算什么?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她像个蹩脚的演员,在正主缺席的舞台上,卖力地扮演着一个赝品,还自以为得到了独一无二的“青睐”。
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带着蚀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