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灯光昏暗,寥寥数人下车后迅速散去,融入小站广场更深的黑暗中。哪里还有那伙人的影子?
陆哲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煤烟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环顾四周。
榆树台站小得可怜,除了这栋低矮的站房,四周似乎就是无边的黑暗和隐约的山峦轮廓。几声狗吠从远处传来,更添几分荒凉。
必须尽快找到他们!陆哲拔腿就向出站口跑去。
然而,刚跑出站房范围,踏上那条通往镇中心的土路,陆哲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昏暗的路灯下,零星有几个蹲在墙角抽烟的男人,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他这个穿着醒目橙色夹克的外来者。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麻木的审视和隐隐的排斥。
路边一家亮着昏黄灯光的小卖部门口,几个正在闲聊的妇女也停下了话头,齐刷刷地看向他。
陆哲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异世界的动物,每一步都被人注视着。这种无处不在的、沉默的防备感,让他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硬着头皮,沿着土路往前追了一段,又拐进一条看起来像是主街的巷子。两边是低矮的砖瓦房,偶尔有窗户透出灯光,但街上几乎不见行人。寒风卷着垃圾打着旋,发出呜呜的声响。
陆哲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样盲目地找下去不是办法!这里人生地不熟,而且明显排外,那伙人很可能已经钻进了某个院子,他不可能找得到楚砚溪。
想到楚砚溪,陆哲脑子忽然清明起来。110,对!她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报警。
有问题,找警察。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他立刻打听派出所的位置,并朝着派出所的方向快步走去。
派出所是一排平房中的两间,门口挂着牌子,里面亮着灯。
陆哲推门进去,一股夹杂着烟味和煤炉味的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警服的中年民警坐在办公桌后,就着台灯看报纸,手边的搪瓷缸冒着微弱的热气。
“啥事儿?”民警抬起头,脸上是长期基层工作带来的那种见惯不怪的平淡,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陆哲深吸一口气,迅速进入“律师陈述”模式,语气尽量镇定、清晰:“民警同志,我要报案。大约二十分钟前,KXXX次列车在这里下车的一伙人,两男一女,涉嫌拐卖一名年轻女性。那名女性被药物控制,意识不清,情况非常危急。”
他具体描述了胖女人、高壮和矮个汉子的特征,以及楚砚溪的衣着和异常状态。
“他们在此站下车,极可能意图在附近进行非法交易,请求立刻组织搜查拦截!”
民警放下报纸,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并没有立刻记录,而是反问:“拐卖?你看清楚了?具体什么关系,你怎么判断的?”他的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审视,但似乎……又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陆哲压下心中的急切:“我确定不是亲属!他们的行为模式、眼神交流,完全符合控制受害者的特征!我是清源县文化局的干部,这是我的工作证和介绍信。”他从包里拿出证件,增加可信度。
民警摆了摆手,没接证件,反而追问:“文化局的?一个人来榆树台干什么?”
“采风,收集民俗资料。”陆哲回答,随即想把话题拉回,“民警同志,现在关键是那个姑娘的安全……”
民警皱起眉头,脸上那种困惑变成了近乎不耐烦的神情:“同志,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我们怎么立案?再说,这大晚上的,怎么搜?往哪儿搜?”
对方在敷衍,甚至在刻意回避!作为律师,陆哲见过太多推诿和搪塞。但此刻,这种态度背后可能意味着更严重的问题——地方保护主义?或者……更深的勾结?
“民警同志!”陆哲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律师在法庭上才有的锐利,“那是活生生的人!如果因为延误导致严重后果,你能承担责任?!”
民警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生硬:“喊什么喊?我们办事有我们的程序!你反映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们会处理的。现在请你离开,不要妨碍公务!”他挥挥手,姿态驱赶意味明显。
陆哲看着对方在灯光下显得模糊而冷漠的脸,不再多说,转身快步离开派出所。
这里的水,比想象的更深。
失去了唯一的官方求助途径,他一个外来者,在这片陌生、封闭且充满敌意的土地上,应该怎么办?
他漫无目的地在昏暗的街道上走着,大脑疯狂运转,试图从一片混沌中找出线头。
突然,脑后传来一道凌厉的风声!
陆哲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后脑勺就遭到了一记重击!眼前一黑,剧痛瞬间炸开,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到一个粗哑的、带着本地口音的低语:
“多管闲事的家伙!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