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溯的车果然停在老宅前,像一头沉默的兽蛰伏在黑暗里。
大门紧闭,从内反锁。云雪霁绕到侧面,打量了一下高墙,利落地借力翻越。
落地无声。
别墅的正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浓郁的死寂扑面而来。
他没有浪费时间搜寻别处。
脑海中迅速调出曾经仔细研究过的裴宅结构图,那个特殊的位置清晰浮现——地下密室。
他快步走向宅邸深处,走廊尽头,那扇冰冷的电子密码门沉默矗立。
密码……云雪霁闭了闭眼。
不需要猜测,不需要试探。
那个日期,是裴溯所有痛苦的原点,也是解开这扇门的唯一钥匙。
他伸出手,在数字键上按下石楠的忌日。
“咔嚓。”
相同的解锁声,在此刻听来却令人心悸。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内的景象,让见惯风浪的云雪霁瞬间血液凝固。
惨白的光线下,裴溯毫无生气地瘫在冰冷的电击椅上,头无力地垂向一侧。
对面巨大的屏幕上,无声地循环播放着血腥、扭曲的实验影像,跳动的诡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手手腕——一片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他苍白的手指,一滴,一滴,缓慢而固执地砸在光洁的地面上,积成一洼刺目的暗红。
整个空间,只有血滴落下的、几不可闻的“嗒……嗒……”声,以及屏幕上变幻的、令人作呕的光影。
“裴溯——!”
云雪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冲过去时脚步竟有些踉跄。
他探向裴溯的颈侧,脉搏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皮肤冰冷。
他立刻用通讯器低吼。
“兰生!叫救护车!定位发给你了,最快速度!”
同时扯下领带,死死勒住裴溯手腕上端,试图减缓血流,又冲回车上翻找急救包,手抖得几乎撕不开绷带。
等待救护车的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他半跪在裴溯身边,紧紧握着他完好的那只手,那温度低得让他心慌。
他看着裴溯紧闭的双眼、失去血色的唇,巨大的悔恨和自责像潮水般灭顶而来。
他一直知道裴溯心里有伤,知道他偶尔的阴郁和偏激,却从未想过,那黑暗的漩涡已足以将他吞噬至此。
是他的疏忽,是他的自以为是,以为陪伴足以疗愈一切。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刺破了山夜的死寂。
抢救室的灯亮得惨白。
云雪霁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衣服上还沾着裴溯的血。
那抹暗红色灼烧着他的眼睛。
他闭上眼,耳边仿佛又响起血滴落的声音。
不是恨,不是怒,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将他压垮的明悟:
他以为的守护,或许从未真正触碰到裴溯最泥泞的深渊。
他给的,未必是裴溯真正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