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内政不稳,陈修枚就算鱼死网破,也挡不住赵王。”
昔日强国一旦四面透风,稍有不慎就是亡国。
越离沉默少许,语气颓然:“敢问阁下是哪位高士?竟有如此仁心,在下……自愧不如。”
鲁大哈哈大笑,边笑边起身走到墙角,将那方草皮拖到火堆旁,把捡起来的小木棍放到他腿边。
然后山塌似的倒在草皮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哎呀,还是躺着舒服,什么高士,就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散汉子,我困一会儿,你想吧,醒来我们就走。”
他话音落下没几息,时长时短的鼾声便很有韵律地响起。
越离一根一根捡起干枯的木棍,吹掉上面的灰尘和木屑,按压在指尖,不时折断柔弱的一两根。
去燕国投奔姬承?还是隐姓埋名回到楚地,亦或是留在魏国,寻个生计?
会有不一样的下场吗?
他是弃子,鲁大是遗民。
仁不就我,我来就仁,鲁大是天地的子民。
那他呢?他该往何处去?
只要跟随鲁大前去,便知道自己的所往了吗?
投机取巧,此行难成,只怕会更加糊涂。
他摇摇头,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摊开掌心。
越离拈起一根木棍,放在面前——有所念乎?
他又拈起一根木棍,并排而列——有所求乎?
他再拈起一根木棍,重重放下——有所执乎?
越无烽、母亲、越家众人、先生、楚覃、楚燎、姜峤、魏淮、魏闾……
无锡、郢都、楚国、安邑、魏国……
利、情、义、仁、道……
越无烽经年累月的折磨,母亲的厌弃,先生的搭救与授业,他尚未离开越家之前,便死过一回了。
被扔到军中无人问津时,他找准野心勃勃的楚覃,身饲虎狼,喂养他日渐不满的权心,王霸中原,没有上位者听到这四个字会无动于衷。
后来他被推到楚燎身边,年幼的小公子在他的教养下野望中原,寸寸拔节,有了楚覃的影子,却比楚覃更多情。
以心换心,他不忍将楚燎当作筹码,哪怕落得如此田地,他也不曾后悔过。
他像是被命运抽打的牛羊,每一步都由他亲自去走,每一步都被人暗中操控。
看似可选的余地里,充满了或明或暗的刀枪。
刀枪列阵,赶在他定下前路之后。
或许每一条路上都布满荆棘,无人能毫发无损。
可那真的是他的前路吗?
他要什么?我要什么?
我要的,是我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