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离拉开房门,不欲多言地诛心道:“这是我选的路,我有得选,而你没有。”
他在簇拥而上的火光里渐行渐远,明景宫再度阴沉沉地掩入夜色,远远望去,仿佛并不存在。
“老爷,这是新贡来的秋梨。”
呈上来的托盘里,每个梨都精挑细选饱满多汁,付琎随手给昭荻递了一个,“来,尝尝,去年得了这块地我就让他们改种梨树,你看,果然不错吧?”
昭荻笑着接过,握在手里并不多言。
“我看你啊,也别守着你家那点基业打转了,”付琎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指点江山道:“连景家都四分五散地没个响,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还是机灵些好……”
昭荻好脾气地笑了笑,“付公过谦了,郢都周边的几个郡县都捏在付公手里,这都算小门小户,那我们这些人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付琎面有得色,挥手遣退侍人,神神秘秘地凑过去,压低声音:“老哥哥,我把你当自己人才告诉你,前段日子那位大人又派了不少追兵,你说,这太平世道能是去捉谁?依我看这公子啊,怕是回不来了。”
他搡了谨慎的昭荻一把,劝道:“你啊,别老瞻前顾后的,这世道就是敢伸手的先拿,来得晚了,连肉汤也别想捞着!再说了,那位大人可不是等闲之辈,你看,他都把郢都搅了个翻天覆地,还逼得景家七零八落,不也没闹出什么大乱来嘛。”
昭荻没他的胃口好,不明重点地问:“那位大人?是景公?”
“你这……”付琎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大腿,“都一样!他们还分什么彼此啊,就算是景公,现在不也得在令尹手底下讨日子吗?你看人家多聪明,不像你我,混了大半辈子还是要仰人鼻息!”
景家的溃败有人惋惜有人忌惮,自然也有人窃喜,付琎显然是后者。
这棵大树枝繁叶茂得太久,以至于阴影覆盖了整个郢都,景峪一死,能压他一头的人便少了一堆,怎能不令他神清气爽?
“咱们为人臣子的,总少不了仰人鼻息,尽忠职守便是本分了。”
昭荻看了眼天色,滴水不漏地糊弄过去,告辞着打道回府了。
“这不识趣的东西!来人——”
付琎抄起他放下的那个梨砸在门上,“砰”一声溅得汁水淋漓,将家宰吓得应声而来。
“备车,我要进宫见令尹大人!”
……
蒲内侍躬身送行,夜色已深,他捧灯走回廊下。
廊墙的一面摆了实木屏风,越离不愿坐在冷清屋中,总爱在此处支起桌案酒炉,对月温酒。
月光洒在廊下案角,越离拢袖替他斟酒,邀他相坐。
蒲内侍熟稔入座,诚惶诚恐地接过酒杯,“多谢大人,大人身子还未好全,这酒还是少饮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