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兵权谈何容易!齐国若真交出了虎符,朝廷又怎会轻易归还?想都不要想。”
“那陛下是想趁此?机会改制?往后齐国军队便正式由朝廷接管了?”
“当年陛下将虎符一分为三时,便已经算是改制了。只不过诸侯王势力在封国根深蒂固,陛下当年的政策未能触及根本?,若有什么事,军队大概率还是听诸侯王的。可等此?番交出了军队,交由朝廷带领,便相当于釜底抽薪——等打完仗,哪怕朝廷把军队送回了齐国,这些士兵也已经认主了,不会再听封国调令,朝廷也不会再交给封国指挥,大家拭目以待便是!”
而在这时,另一属官道:“改制倒还不是最差的结果,怕只怕是要削藩啊……”
“其实?削藩也不是最坏的结果……”
谈到这儿?,大家便没敢再谈下去?了。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四年前上演过一次,惠帝一朝更是上演过无数次。
朱子真站在最外围,听到这儿?,不住地叹气摇头,一回身撞见了季恒,便又向季恒投去?了一记忧虑的问询目光,可季恒也给不了他任何答案。
姜洵一言不发,离了人群,向华阳殿走去?。
大家怔怔望向殿下离去?的背影,却没一人敢上前阻拦,追问殿下该怎么办。
因为大家都清楚,大王也不知该怎么办。
季恒站了出来,挡住了大家的视线,说道:“诸位不必恐慌,朝廷这几年的确在战场上遭逢不利,要诸侯王出兵也在情理之中。高祖时期、惠帝时期,都曾有诸侯王出兵讨伐过匈奴,燕王带兵更是已成常态。这件事要如何应对,殿下晚些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大家先回官廨,一切如常便好。”
这话?也略微安抚住了人心,避免恐慌情绪继续蔓延。
朱子真则带头问道:“公子今日回来了,还走吗?”
大家纷纷道:“是啊是啊。”
季恒道:“我与先王有约,眼下无论?于齐国、于大昭而言,都正值危难之际,我会留下来与诸君共同面对。”
此?话?一出,大家便也像是吃了颗定心丸。
季恒又道:“大家先忙。”说着,便向华阳殿方向而去?。
“哎?”梁广源双手抱臂,专注地与纪无畏探讨局势,一抬头便见殿下、公子前后脚地都走了,忙道,“这怎么都走了?那匈奴到底打不打,兵权到底交不交?有结论?没?”
纪无畏把梁广源拉到了一旁,小声劝告道:“稍安勿躁。殿下、公子晚些时候肯定会秘密传我们的,等着便是。”
梁广源问道:“那不传怎么办?”
纪无畏道:“不传便说明你我无用,洗洗睡觉便是。”
“……”
梁广源心道,好有道理。
——
季恒赶到时天色已晚,华阳殿灯光幽暗,树形落地灯上的火苗星星点点、摇摇曳曳,两侧青色纱幔随风飘摇。
姜洵立在深邃幽暗的大殿中央,长剑悬在身侧。他像在想事,周身沉寂如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眼眸微垂,并未察觉到有人走来。
季恒在门?前踩掉了鞋子,提着袍摆走进去?。
姜洵回过身,看到季恒那道清癯的白?衣身影就?站在屏门?前,身后则是无边的黑暗。
两人隔空遥遥相望,季恒眉眼间?显出忧色,姜洵的目光却是一改从?前的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