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总嫌我修为低,说将来若没人护着定要吃亏。内门那些人,要么瞧不上我,要么只想着拿我做垫脚石,真心能指望的没几个。”
她的目光在徐坠玉的身上逡巡,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你虽身负妖脉,不过我能看出来,你根骨极佳,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我帮你进内门,给你找修行的典籍,让你少受些欺负——等你将来厉害了,只需记着欠我个人情,往后我若遇着麻烦,你搭把手护我一次,如何?”
“就这样?”徐坠玉犹疑,似是不信。
“不然呢?”俞宁迎上他的视线,“我看重你的能力,你需要我的帮扶,各取所需,银货两讫,岂不干脆?”
徐坠玉敛眸,不论俞宁的真实意图是什么,这般于他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俞宁很满意,她的眉眼弯起来,刚想说些什么,便听暖阁外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几声叫喊:“俞师姐!你在哪儿?掌门和夫人在寻你呢!”
俞宁猛地顿住,这才想起来,她原本是要去见原主父母的,此番耽搁,怕是已引人疑虑。
她回头看了眼徐坠玉,却见他已移开视线,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寂,那沉默的姿态,以及方才在雪地里无人撑腰的境况,都在无声地印证着他的孑然与窘迫。
想必师尊如今的住所必然很凄清。那么定是不能让他回去继续受苦的。
俞宁当即压低了声音,:“这间暖阁废弃已久,若不介意,你便先住在此处吧,我晚些来同你一起布置。”
说完,她没顾得上看徐坠玉的反应,匆匆转身,拉开门,身影没入门外纷飞的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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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面庞圆润,即使未施粉黛却也美到了极点。她的鼻尖被冻的红红的,清澈的杏眼望着他,其中蓄满了雾气,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那神情……真切得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仿佛她正为他承受着莫大的委屈与心痛。
徐坠玉漠然地想,传言当真不是空穴来风,今日他观俞宁的样子,确实言行莫名。
他本不欲在此久留。天寒地冻,他虽早已习惯与冰冷为伴,却也并非不会感到不适。人心之冷或许无解,但天地之寒,只需寻一处避风的角落便可暂缓。
他转身欲离,没想到,下一秒,一件厚实的夹袄便披到了他的身上。
“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先把伤处理了。”面前的少女替他拢了拢衣裳,声音带着些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哽咽,心疼之色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溢出来。
徐坠玉怔了怔,竟忘记推开她。
她是在关心他么?
因他的这一身妖脉,所活人生十余载,打骂是常态,温情是奢望,他也从不幻想能被人所拯救。
不期待,便不会失望。凡事只靠自己,也很好。
所以,即便顶着外门杂役的身份,即便修行资源匮乏,他也会抓住一切机会,小心翼翼地收敛妖气,混入听讲的人群,如饥似渴地记忆、揣摩那些内门弟子才能接触的术法典籍。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废物,而他之所以隐忍,不过是为了避免引来更多无谓的注目与麻烦。
若让那些人发现,他们肆意欺凌的妖族杂种,在修行上的悟性与进境竟远胜于他们,等待他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折辱与打压。
反正,早已习惯了。拳脚加身时的疼痛,至少还能清晰地提醒他——他还活着,他的血还是热的。
可现在,却有人上前,扶住了形色狼狈的他,笑着对他好。
他忍不住问出那句“为何帮我”,甚至特意点出自己的妖族身份。
他想看她露出嫌恶的神情,想让她知难而退,想告诉她,靠近自己只会沾惹是非。
可她却置若罔闻,面上依旧明明白白地写着:
我想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