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与捂着半张脸,还带着久睡后的懵劲儿。
他今儿睡得有点太多了。
“我没……”话音到一半,纪与卡了下,“我拿的是苦橙啊?”
迟西也“啊”。
纪与一脸牙疼:“我送宋庭言了……”
迟西又“啊”,这次是四声。
纪与眨着没焦点的眼睛,“我记错了?”
迟西看了看其他几瓶,“你碰翻过?”
纪与才想起来是有那么回事儿,有次他犯焦虑,一下心悸惊恐喘不上气。
当时他正好站在架子前,人晕的时候手一扶,太用力,叮铃当啷倒了好几瓶。
等焦虑过去,他一下闻不出味儿。
只好摸着瓶子倒下去的顺序给归位,觉得应该没差。
结果还是弄错了苦橙和隔壁的沉香白檀。
之所以会在意那瓶苦橙,是因为调它时,他处于完全崩溃的状态。
那会儿他瞎不久,心理问题严重,问题频出。
除了焦虑引起的手抖之外,他也无法集中精力,哪怕是短时间的,整个人相当浮躁。
更摧毁他的是,他甚至偶尔会失去嗅觉。
不是器质性的问题,就纯纯是心理病牵出来的。
原本丢了一感,心里防线已经脆得像纸。
再有一感出问题,还是纪与赖以生存的嗅觉,人生一下就真正塌下来了。
压得他想到过死。
那瓶香就是在那个状态下调的,因为嗅觉不灵敏,手也不好控制,所以调的香料都浓烈。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也带着不知所措的迷茫和狼狈。
是崩溃之人,在不信邪地拿命倔那最后一下。
最后出来的香,又甜又苦。
嗅觉回来后,把他自己给闻笑了。
可因着苦橙,他那晚做了个梦,梦见那个人了。
梦里他握着那人的手,笑他年纪轻轻手抖得像七老八十。
笑他一身甜橙味儿,不像个搞园艺的,像果农。
那人傲娇得要命,逗半天才肯理他,而后冷着脸从园艺围裙的口袋里,掏了个捂了半天橙给他。
橙子汁水丰沛,酸度高于甜度。
那人吃了一片就不肯吃了。
纪与大笑着吃完剩下的,眼神不太乖地落到那人沾着汁水的唇上。
那人唇很薄,还爱抿,抿的时候上唇就不见了。
所以他一直觉得那人的唇会是一股透着冷气的苦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