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溅在明滢脸上,她见拿刀的男人面容狰狞疯癫,满手是血,方才还在挣扎的绿绮瘫倒在地,无了声息。
不像杀人,像宰杀一只牲畜。
她的脖子被绞紧,不受控制掉下了眼泪,几乎吓晕过去。
绿绮死了,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对面的一群人在她眼中恍惚且不真切,她只能看清裴霄雲冷漠、无动于衷的神色。
裴霄雲面不改色,隔着假山石遮挡,抽出藏在袖中的袖箭,对准黑衣男子与挟持明滢的褐衣男子,各射两箭。
黑衣男子被射中心脏,登时倒地。
褐衣男子一挡,被射中右胸膛,痛苦地捂着伤口,手上的刀坠地,他意识到被耍了,手上这个娘们才是裴霄雲的软肋。
明滢察觉到男人手上松散,握紧方才拉扯时从绿绮头上拔下的簪子,反刺向男人的胸膛,男人神情暴怒,一把将她带入湖中,想与她同归于尽。
霎时,湖水如白虹飞溅。
裴霄眼中可见一丝慌乱,墨色衣摆急剧浮动,即刻奔上前。
湖中锦鲤四散,瞬成一湖血水。
……
明滢被捞上来后,昏迷不醒,被刺骨的湖水裹挟,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裴霄雲浑身湿透,将人打横抱起,脱下外敞厚裹在她身上,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
沈明述带人清理完尸体,再由里到外排查了一遍客,才匆匆赶来,脸上露着愧意:“裴大人恕罪,是我一时马虎,竟放任空蝉教的人混进来滥杀无辜。”
原本他还不信府上竟混入了歹人,眼下真真切切看到了,不禁心里后怕,万幸那二人没大肆伤及宾客,也万幸他们提前布防。
他见裴霄雲怀里抱着个人,宽大的墨黑色衣袍遮住女子娇小的身形,只看到那女子一双紧阖着的眸子,他心底蓦然一怔。
不由得靠近几分:“伤了大人的家眷,府上万分歉疚,偏院备了暖阁与大夫,大人先送这位姑娘去医治。”
裴霄雲眉骨沾着水珠,一副生人勿进的神情,冷冷提点他:“我的家眷就不劳沈同知费心了,那些人是怎么混进来的,还望沈同知莫要忘了我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明滢远去。
—
总督府茶室。
檀香缭绕,猛然一声巨响劈开这道宁静。
座下的幕僚头缩得像鹌鹑,一句话也不敢说。
“阴险竖子,好一招借刀杀人!”
沈纯怒砸一盏茶,脸色阴沉,负手在屋里踱来踱去。
如今谁人不知,幼帝被下了药,心智不全,只是个傀儡。
朝中只有他与裴霄雲手握重兵,他们二人私下里明争暗斗,明面上却彼此忌惮,不曾撕破脸。
那两名空蝉教教徒被裴霄雲的人逼得无处可去,他本想借此次寿宴,将人混到府上再秘密送出去,可竟就这样功亏一篑,还险些败露。
他忍痛割爱,费尽心思把绿绮送过去打探消息,裴霄雲碍于面子,绝不能杀她,没想到人就这样没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还不能追究绿绮的死,一旦追究,裴霄雲势必咬着堂堂总督府竟会混入空蝉教的人,将他也拉下水,坏了他的大计。
还好那两个人死了。
死无对证,便是最好的局面了。
“如今看来,我们处处不利,必得先下手为强了。”他感到危机深重,捋须长叹。
裴霄雲不倒,他沈纯就只能一辈子割据一方,做个浙江总督,亦或是将来被他吞并、清算。
都是做乱臣贼子,裴霄雲做得,他便做不得?
裴霄雲不是想铲除空蝉教吗,那他们就来个请君入瓮。
待清水湾的地形图绘制出来,便排兵布阵,设下天罗地网,叫他有去无回。
座下的幕僚面露难色:“大人,清水湾的地貌曲折复杂,属下找了几个好画师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