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遥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这一躲,便被王珪看到了。
王珪高声:“李小娘子,可是来送煤的?”
“的确是来送煤的。”
李星遥这下不好不回答。
话音刚落,王道生眼皮子耸了两下。许是怕被苦主问到脸上,他也顾不得和王珪吵架了,脚底一抹油,黄鼠狼一样不见了。
“今日叫李小娘子看笑话了。”
王珪一改方才破口大骂的粗暴表情,再次变得温文尔雅,他还用手遮了遮脸,叹气,一脸家门不幸的模样,“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李星遥不好接话,只好笑笑。
王珪让人卸下了煤,又把煤送进去,眼看着事情了结,李星遥打算知趣告辞。
哪想到,王珪走都走了,人却又停下,回过头多说了一句:“对了,今日王阿存去官署了。方才那个,便是他阿耶。他阿耶可不是好东西,以后若是见到,只管拿扫帚打发走。”
李星遥点头,心中倒奇怪,王珪为何特意同她说这些。
回了通济坊,她将今日种种同赵端午说了。
赵端午震惊。
“啥?偷驴贼就是王阿存的阿耶?这父子两个,打什么哑谜?王阿存既然知情,还在我们家赖这么久,这么看来,他和他阿耶是一丘之貉!
“可我觉得,此事有隐情。”
李星遥并不赞同。
虽知道王道生就是偷驴贼时,她心中震惊。震惊之外,又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可实事求是,王阿存的手的确因她所伤。
纵然第一次,可以推诿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阿耶的偷了驴,结果当儿子的遭到了反噬。可后来两次,墙倒塌砸了手,射箭自保,又伤了手,的的确确却与她有关。
再之后,烧砖用的土,发现煤矿的地,都是王阿存或帮着找到,或主动赠予的。
如果真要一样样摊开细算,终究还是她欠的人情更多一点。
“他当时没有告诉我们,应该不是想隐瞒。他与他阿耶,关系应该并不好。”
刚才王珪说,过年时王道生并没出现。明明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可,当阿耶的,却不曾现身。王阿存受伤的时候,王道生也没有出现。
父子如斯,关系应该,不是多亲密的。
可……
回想今日种种,李星遥心中又着实不解。王道生既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今日又为何去王珪门前咒骂?他那些话,听起来,明明像是在替王阿存讨公道。
这个人,难不成是表演型人格?
“对了二兄,兵营和官署里的马,不是专门养马喂马的人洗吗?”
“不是。”
赵端午摇头,想了想,更严谨回答:“不完全是。兵营和官署里的马,有些是属于兵营和官署的,有些,却是自个带的。你看阿耶和大兄,他们之前还与人借马。那马便不是他们的,是旁的士兵的。所以有的马,是专门管马的人洗,有的马,却是谁的,谁洗。”
“那王小郎君……”
“他自有他的磨难。
赵端午不想把话说透,但他明白,阿遥能懂。
军营也好,官署也罢,可不是玩乐的地方。人多的地方,人情世故也多。东宫十率府,最是个充满“人情”的地方。当然,里头关系户也多。
因恩荫授亲卫,勋卫,翊卫者不少,王阿存先前因为一箭双鹞出过风头,身上还背着射瞎八个人的“案底”,又是晋阳王家之后,性子还是那般,在左清道率府里,自是有他该经历的磨难。
排挤,欺辱,比拼,这些,实在再正常不过。他能受得住,便能留下,受不住,便留不下。
“我们管不了这些,也没法管。”
暗示了一句,赵端午又说:“其实,若能留在里头,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有那样一个爹,还不如没有。”
李星遥叹气。
她记得,萧义明还说过,王道生混不吝,在晋阳便是人憎狗嫌的。晋阳王家因嫌他是半路进了王家,举止粗野,实在有违王家门风,更是恨不得,能让他滚多远就滚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