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面露悲伤:“哥哥死了,我只能继任大汗,无论適不適应,我都要做好。”
僧人颇有禪意地笑了笑:“看来你是適应的。”
二人心有灵犀,不再提吉囊的事。
“中原有句话,叫天之所废、不可支也。”
僧人是用中原话说得,俺答说不好中原话,生涩地重复了一遍,“上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僧人手指天,“就是说,上天不再支撑的,任何人事都支撑不住。”
俺答似有所悟。
僧人起身,双手合十,他脸上的每道褶皱內儘是风沙,唯独黄色持律帽乾净得很,俺答已一冬天没见过扎普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更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我要走了。”
俺答急切:“上师,为什么不留下来?”
扎普笑著摇摇头。
“您留下了,我会帮您登上大雄狮子宝座,您会成为下一任赤巴!”
扎普又笑著摇摇头,眼中儘是对苍生的悲悯。
俺答如被拋弃的孩子,祈求道,“您还会回来吗?”
扎普看穿一切,见帐外刀斧之影,“大汗,我不会留下,也不会说。
就像我上次不告而別后,见了很多很多人,我都没有说。”
俺答眼神渐冷,又展出笑意,”您若是想回来,隨时可以回来。”
黄帽僧人行礼离开。
亲兵又扑进来,用眼神询问大汗,俺答摇摇头,黄帽僧人天高地阔的歌声传进帐內。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俺答表情阴晴不定,许久,开口问道,“你刚才问羊了?”
亲兵点头。
“看看去。”
俺答汗来到羊圈,羊圈也有羊,也有人,赤条条的中原女人挤在一起,她们的瞳孔放大,眼球不断抖动,看著应是疯了。
中原男人不需要留著过冬,浪费粮食,往往在深冬时杀死,在此之前,他们如奴隶般活著。
俺答走进羊圈,亲兵拔出弯刀跟上,俺答汗摆摆手,嗤笑,”你忘了他们是羊了?我们是狼,羊不敢吃掉狼,羊什么都不敢吃掉。”
亲兵想到自己当著一头公羊的面戏弄母羊,刀就放在那里,那头公羊只会哭,甚至没有拿刀的勇气。
亲兵咧嘴一笑,收起弯刀。
俺答汗掰开一个女人的嘴,如检查羊一般看了看牙口,又提起胳膊看了看身上各处,一连看了几个,俺答汗皱眉,”这些都不好了,杀了吧。”
中原女人听不懂韃子在说什么,却感受到言语间的杀意,她们张嘴发不出声音,全都瑟瑟挤成一团。
俺答汗走出羊圈,天地开阔,”我们去抓些新的羊。”
“吼!!!”
成百上千的游骑兵呼啸奔出。
身后的羊圈中,一双双瞳孔失去顏色,从生至死,她们都没发出过声音。
羊,会反抗狼吗?
因为羊不反抗的特性,羊才被称作是羊吧。
如果羊反抗了狼。
羊,还是羊吗?
紫禁城抵城墙根,错落著一排小房子。
这排小房子本是宫內侍女轮班歇脚的地方,后来不知因何封上,宫內侍女再没法进入,不过,时不时能见到这排小房子有人影闪动。